程颂宁给老坑叔做帮手，还有意外之喜，田老坑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在镇医院挂着名号的，他看病、给村里拉驴车都有工分挣，同样的，村长建议程颂宁给田老坑当帮手，每工作一天，村里给程颂宁计工分，田老坑给程颂宁记工。
比起下地干活挣的工分，给赤脚大夫做打杂的要少一些，一天五个半。
就五个半的工分，程颂宁很满意了。
聂怀远在村里做宣传员，一天也才六个工分，下地的工分另算。
程颂宁上工第一天，她跟着田老坑到村里生病的孩子家复访。
不了解不知道，上牙榙村百户人家，生病的小孩子有十几个。
他们都是相同的症状：头晕，恶心，上吐下泻。
程颂宁和老坑叔先来的是小满家，就是上次老坑婶子和有粮婶子帮忙照顾的那个。
小满家在村子的最北边，犄角旮旯里，家的后院种了五六棵香椿树。
程颂宁进院子，小满家院子很大，院子一侧种着几行青菜，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还有两个孩子。
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搓绳子，见到程颂宁来，小脸羞的粉红，低着头没吭声。
小满奶奶挂念孙子，见田老坑来了，连忙带着他们进屋，都没问程颂宁是来干什么的。
三个人一同进了西屋，刚进屋，程颂宁就闻到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闭塞味道。
“小满，你老坑爷来了。”
程颂宁瞧着躺在被子里的小男孩，房间窗户关着，屋里光线暗，程颂宁看不出男孩的脸色。
凑近看时，程颂宁发现男孩很憔悴，两眼无神，嘴唇干的起皮。
田老坑坐在炕边上，布满老茧的手摸向小满的额头。
“烧退了。”
小满的奶奶叹了口气，孩子一病，大人也跟着忙活。
“得亏是退了，昨晚上小满半夜发起烧，身上烫的像火炉，他爹娘照顾了他一晚上，到天快亮了。才消停。”
田老坑听后点点头，
“我上次开的药给孩子喝了吗？”
“喝了，一天三顿，顿顿不拉。”
田老坑看了程颂宁一眼，程颂宁领会，把自己背的药箱抱到田老坑跟前。
她做小学徒的生涯开始了。
田老坑不紧不慢的打开药箱，从箱子里拿出他在家提前抓好的药方。
小满奶奶看着程颂宁，笑着问田老坑。
“老坑，你这是刚收的女徒弟？”
田老坑笑笑，
“最近村里生病的孩子多，村长从知青点找了个伶俐的知青帮我的忙。”
小满奶奶听后唏嘘，
“哎，这一茬子热症真要命，伤了多少孩子啊。我听说三塔村刚病死了俩小子，这事真的假的？”
田老坑把开着药包数药材，语速慢慢悠悠。
“老天爷要人，咱老百姓留不住啊。”
田老坑承认了小满奶奶问的话。
这年头医疗条件差，孩子稍微犯点儿急病，命就没了。
程颂宁一边听着田老坑和小满奶奶聊天，眼睛看着躺炕上的小人。
一听说有人没了，小家伙快吓傻了，模样要哭不哭。
程颂宁心想，当着小孩说这样的话，这孩子没病也给吓病了。
“老太太，旁人家的孩子留不住是小孩不听话，咱家的孩子听话还懂事，很快就好了，您说对不对？”
程颂宁突然搭话让老太太一愣，顺着程颂宁的眼神注意到被吓坏的小孙子，老太太反应过来。
“哎呦，就是，被阎王爷抓走的都是不听话的小孩，我们家小满最听话了。”
这话一说出来，躺被子里的小满抽抽噎噎的开始流眼泪。
“奶，你哄我对不对？你刚才还说我就是不听话才生病的，呜呜呜，”
一边哭，小满期期艾艾的看着田老坑，
“老坑爷，我是不是活不了几天了，我不想死啊。”
田老坑哪会哄孩子，他家小孙子一哭，他老伴儿就去哄了。
“就点小病，什么死不死的。”
别看小满人小，他人聪明着呢。
“别的孩子也得的小病，人就没了。爷，奶，我，我害怕。”
程颂宁实在看不下去了，都是当爷爷奶奶的人了，怎么连个孩子都搞不定。
“小满，小满，你看着姐姐，先别哭。”
田老坑腾出地方，让程颂宁坐过去。
程颂宁也不嫌脏，坐在炕边上看着小满。
“小满，这点病没什么的，只要你好好吃饭，多多喝水，你的身体很快就好起来的。”
小满在程颂宁的温声安抚下，情绪慢慢平复。
“姐姐，我害怕。”
程颂宁摸着小满的小脸，
“不用害怕，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爷爷奶奶说，有大人在，你一定没问题的。”
程颂宁说了这么多话，有种呼吸不流畅的感觉。
不是她说话多了，而是.....
“老坑叔，小满住这屋子是不是太闷得慌了。空气不流通，病气容易留在屋里啊。”
田老坑吸吸鼻子，
“有吗？”
程颂宁瞧瞧周围，
“门窗都关着，有点喘不上气啊。”
田老坑被程颂宁一提醒，确实是这么回事。
“小满奶奶，给窗户开个缝，透透气。”
小满奶奶有些不放心。
“开窗会不会冻着孩子啊。”
田老坑摆摆手，
“这都四月了，哪有那么冷，开点窗户吧。”
田老坑的话比程颂宁的话管用，小满奶奶迈着小脚到一边开窗。
清凉的春风吹进来，阳光也洒进来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程颂宁明显的看到小满的气色好了一些。
接着，田老坑给小满探探脉搏，看了下眼皮，一系列检查完了，然后准备离开。
在程颂宁的劝说下，小满还坐起来喝了半碗稀饭。
爷俩出了屋子，小满的姐姐仍旧坐在院子里，脚边上的麻绳搓了一半。
程颂宁瞧着小女孩感叹了一句。
“这是小满的姐姐吧，真能干。”
小满奶奶出来送人，听着程颂宁夸自己孙女，小满奶奶高兴的说。
“可不是，我家迎男最懂事了。”
程颂宁听着名字，心里一顿。
孙女叫迎男，孙子叫小满。
她看着这个叫迎男的小女孩，脸颊绯红，很是羞涩。
迎男发现程颂宁在看她，低着头，手里搓麻绳的速度更快。
程颂宁瞧着迎男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老坑叔，你看迎男的脸，她是不是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