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宁的话一说出口，六斤的眼睛一亮，小身板挺得倍儿直，他就知道他妈不会偏袒外人。
谁还不是家里的宝贝蛋了？
他和冉冉就是他爸妈最宝贝的人。
程颂宁说完，程父眉头深皱起。
程母给雅雅擦去眼泪，她好声对程颂宁说，
“颂宁，这件事是雅雅做的不周到，可她怎么说也是女孩子，雅雅身体弱，哭的时间长了容易生病。”
程颂宁嘴角动了两下，
眼睛看着程家父母一副理应这样做的神情，
程颂宁忽然庆幸小颂宁没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还知识分子呢，
“颂宁？”
程母还在等着回答。
程颂宁暗暗平复呼吸，不行，她忍不了了。
程颂宁目光矍铄，眼神扫过程家父母，
程母不敢直视程颂宁的眼睛。
程父心里一虚，想到程颂宁是自己女儿，不能在女儿面前失了架子，于是又把腰板挺起来。
她这对自私且虚伪的父母啊。
程颂宁嗤笑一声，
“因为是女孩子，所以可以被原谅，因为身体弱，就可以是非不分？爸，妈，你们就是这样教育孩子？”
程父脸上一红，羞恼的嘴硬，
“颂宁，小孩的事，糊涂一点就过去了。”
程颂宁声音拔高一度，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
程颂安不喜欢程颂宁这样子，她胳膊护着女儿，眼睛直瞪程颂宁，
“程颂宁，就算是雅雅错了，她哭的这么厉害，你非要斤斤计较？你怎么这么自私！让你儿子哄哄我女儿，怎么了。”
程颂宁昂了下脖子，本身她的个子就比程颂安高，气势又压一头。
她冷冷直视程颂安，
屋里的小孩子闭嘴不吭，雅雅见情况不对也停止抽噎。
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的事情了。
“程颂安，你少在这里给我扣大帽子，我自私？先不说我儿子比你女儿小两岁，小孩子的事情让小孩子自己解决，这点道理你不懂吗？是谁先掺和进来的？斤斤计较的到底是谁？”看書溂
程颂宁说罢看向儿子，六斤的眼睛闪闪亮亮，完全流露出对亲妈的崇拜。
程颂宁冲儿子微微一笑，然后再抬头，冷眼看着程颂安。
“让我儿子道歉？不好意思，我们家没有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家教。”
“你！”
程颂安被气的够呛，
程父生气指责，
“程颂宁，那你的家教呢，我就这样教育你不听父母话的？”
程母眼尾带红一脸失望的看着程颂宁，
“颂宁，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程颂宁无语，这闹那般？
大帽子盖不住要来温情路线了吗？
“颂宁，”
程母还要说话，
程颂宁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停！”
程颂宁挺直腰板，看着这些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本来想糊弄来拜访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今天来这一趟，程颂宁实在接受无能，
三观不和，硬凑在一起，程颂宁觉得憋屈。
程颂宁先是嘲讽的笑笑，目光看向程父。
“爸，我确实没有家教，因为我有父母生，没父母养。”
“你！”
程颂宁理睬程父，她又看向程母，
“妈，从我记事起，您就和爸三天两头在研究所加班。忙的时候一两个周都见不到人。您也别说我变成什么样，您真的了解我吗？
您还记得我的生日是多少号吗？还记得我们上一次见面我多高，穿的什么衣服吗？我十三岁看你们一家四口奔去西北，外公身体不好，我留家里照顾，这一照顾就是四年。后来他老人家去世，我一个人办完葬礼，后来我下乡辽北，”
程颂宁的话还没有说完，程颂安出声打断。
“是你自己要去辽北下乡的，当时爸妈让你来西北是你自己不愿意。”
程母程父的面色稍缓，刚刚因为自己不占理的心虚心理得到了缓解。
程颂宁心里哼了一声，神情似笑非笑。
“说让我去西北，你们给路费了吗？”
程颂宁一句质问，程母程父脸上的表情僵掉。
“我1968年秋天下乡，从下乡那日起，收到西北的来信一共46封，每封信的张数不足三页，信的内容从来不会问我在辽北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冬天冷不冷，信上一味的让我支援建设，扎根乡下。
如果我没有把外公的房子卖掉，我要穿着一身破衣，凭着一身正气在辽北的农村里呆着吗？
爸，妈，你们知道我刚下乡的那一年，辽北发生流脑病死了很多人吗？
知道之后的那几年，辽北不是干旱就是雨涝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地里颗粒无收，知青的没有东西可以吃，只能去挖草根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看你们，你们现在却来质疑我的家教，你们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我？”
程颂宁一连串的话说完，程母和程父的脸上青青白白。
但是程颂宁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她不会原谅，也不会心软，否则她对不住那个守在窗边高烧去世的小颂宁。
“闲暇时我也会想，既然你们选择生了我，那为什么不愿意养我，大女儿和小儿子都带去西北了，为什么独独留下我？”
程母眼中含泪，嘴里喏喏，
“颂宁，是我们对不起你，妈，给你道歉，我们以后好好补偿你，我，”
程颂宁微微仰头，努力让眼角快流出来的眼泪再回去。
她不委屈，她心疼那个早早去世被她替代的女孩子。
深呼吸一口，程颂宁再平视他们，
“不需要了，我现在为人妻，也为人母，不再是从前那个跟在你们身后想要关爱的小孩子。今天的话说的够多了，我们一家先回去了。”
程颂宁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程颂安不甘心爸妈被回来的妹妹这样质问。
“程颂宁，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怪父母这么多年对你不管不问吗，既然你埋怨爸妈，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看他们？你不就是想让爸妈补偿你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程颂宁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打秋风。
程颂宁讽刺的看了一眼程颂安。
“你以为所有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龌龊？”
程颂宁不想在这里待，拉着六斤的手想要出门。
程父叫住她，
“颂宁，”
程颂宁脚步一顿，转头看着程父。
这么多年，她收到西北的来信几乎都是程父写的。
程父对待她的态度不像是父亲对待孩子，倒像是上司对待下级。
程父的脸色比程母稍微好一些，但看得出也不是很好看。
“颂宁，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住你，”
程颂宁不想听道歉的话，她的眼神微微泛凉，出口说的话比眼神更要清冷。
“您是读书人，看的书比我多，有些事情既然已经错过就无法挽回，我们都往前看吧。”
程父的眼神一惊，迂腐如他，也大概明白了程颂宁话中的意思。
他们父女母女之间的感情，恐怕就只到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