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玄幻奇幻>纯爱派>第153章 惑众-5

安德烈买好了早餐,等在检查室门口,今天做肠胃镜检查的人很多,他靠着墙站,不怎么占地方。他身边的年轻男人帮他拎着早餐,还在他旁边气势如虹地喊:“放心吧老大,阿姨不会有事的。”

等待室的人都望过来,安德烈尴尬地夹住他的脖子,把人往外带,小声地说:“阿普,你在外面讲话,不要像个夜总会的保镖。”

那人站直,委屈地挠头:“但我就是啊……”

里面出来了一个医生,站在门口大声问“xx先生的家属在吗”,有个中年女人站起来,医生一板一眼地让她尽快办理住院。安德烈和阿普对视一眼,干咽了一下。

又十五分钟后,佩吉才走了出来,她一边穿外套一边张望,看见人群中的安德烈以后,她那张素来带着点苦相的脸顿时被点亮一样,步伐加快走过来,阿普气势如虹地继续喊:“阿姨出来了!”

“没什么事吧应该?”安德烈把早餐递给她,跟她一起走到后厅。

佩吉有点不好意思:“还行,医生没说什么,应该是没发现不好的东西。”

安德烈放心了:“那就好。”

佩吉在安德烈面前还是有点拘谨,接过早餐就问安德烈吃过没有,阿普抢答道当然吃了,谢谢阿姨关心,而后他们坐下来,等佩吉吃早餐。

“如果你们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也可以。”

安德烈托着下巴看看她,笑笑:“没什么事,等下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再过去。”

“不用了,我吃完饭就去上班吧,图书馆人数不够。”

安德烈想了想,又说:“下午再去吧。”

佩吉很听话地点点头。

等她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阿普开车把阿姨送回家,才跟安德烈走出来,走没多远他就掏烟,递给安德烈,安德烈没要。

阿普十七岁,高他一个头,慢吞吞地跟在他旁边,走路像个混混虽然本来就是因偶然目睹过安德烈动手,被深深折服,一直想拜师,不上学的时候就在安德烈工作的店混,同时追求三个女人,同时被三个女人拒绝。

“我看阿姨身体也挺好。”

安德烈敷衍地点点头,他刚看过详细报告,不能说完全健康,但是毛病也不大,佩吉自己生活的时候,很少去检查。

他们俩沿着海边的廊桥走,今天天气晴朗,大海碧蓝澄澈,一望无际,海鸥在沙滩边飞舞,小孩子在下面放风筝,他们俩边走边转头看。这条步道干干净净,只偶尔落几片树叶,海风卷来一阵清香,安德烈再次想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阿普小心地看安德烈:“老大,你杀过人吗?”

问得没头没脑。安德烈转头看他:“没有。”

“真的吗?”

“真的,你不要老是拿水果刀当防身武器天天晃,吓到我了。”

“……”

而后安德烈转回前面,在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瞥到了洛斯。

***

辅佐官来找切斯顿的时候,他正站在杜嘉塔的旁边看观察室里的厄瑞波斯。

自从只剩杜嘉塔进行实验操作以后,厄瑞波斯的苦日子就来临了。他在不停变化的极端条件下勉强捱,整个人迅速脱水,消瘦下去,现在肩头和膝盖已经能显出骨骼的形状。整整五天他没有吃东西,只靠打葡萄糖,他本来是站着的,现在大部分时间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地面上,偶尔因为残留的影响抽搐一下。他的姿势就像缩在母亲腹中的胎儿,或许是他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姿势,每次看到这个,切斯顿都会转过头。

一般周日没有实验,厄瑞波斯可以休息一下,那时他也没什么精神,仍旧是躺着,他能够一动不动地捱过这一天,但他的眼睛却正常地眨着。

到了第五天,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伤口,或许是因为所处空间气压的改变,他皮肤下的水分似乎被抽出,水分竟然从他皮肤里向外渗,人越发憔悴。不得不说,尽管杜嘉塔没有拿手术刀碰过他,但她是对的,厄瑞波斯的要害就在他身体周围。

切斯顿告诉辅佐官,他等下看完这个实验就去,但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过去。少将请他去参加安东尼马歇尔的选前准备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就是个攀高枝的好机会,下一任(极大可能)行政官的私人团队会面,切斯顿如果去了,就属于“马歇尔的人”了。

但他不想去,不仅不想去,他也清楚这事少将作为联盟的将官就不该参与,否则就是坐实了民间流传的“内定”绯闻,即马歇尔就是联盟钦定的继承人。但切斯顿不是小孩子,这点他再清楚不过,或许他没能力搞什么“风清气正”,但他总可以不去“同流合污”吧。

所以他没去,又转回头看厄瑞波斯。辅佐官把门卡留下,就先走了。

以前切斯顿和厄瑞波斯偶尔还会交流,自从杜嘉塔的实验开始以后,他还没和厄瑞波斯说过话。

厄瑞波斯现在已经醒不过来了,一条上了岸的美人鱼离水太久,或许就是这个样子,他偶尔甚至会产生一两秒身体的晃散,如同一团云突然散开,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切斯顿和杜嘉塔都惊讶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过程,因为没有任何精神的厄瑞波斯会发出凄厉的惨叫,而后他聚回原型,在地上抖个不停。

后来有一次,杜嘉塔死死地盯着刚聚回原型,小声地说:“我觉得他刚才死了。”

切斯顿看她:“什么意思?”

“那种状态,应该是厄瑞波斯死亡的一种方式,刚才强加的压强一瞬间都平衡掉了,对他可以说是……解脱?”杜嘉塔的眉头皱起来,“但他又把那些东西那些我们正在研究的他的能力,聚集了起来。”

她这么一说,切斯顿再次望向厄瑞波斯,那原本年轻桀骜的青年,那具纹云绣鬼白皙潇洒的身体,现在俯在地上,脊背微微颤抖,一根脊椎骨硬挺着撑着人,手臂上青筋显露。

切斯顿突然一个激灵,他想,在他们现在看不到的地方,厄瑞波斯是不是有着无与伦比锐利的目光,忍着,望着,等待着什么呢?

然后厄瑞波斯晕了过去,趴在了地上,切斯顿刚才的想法暂时烟消云散,但那种不安倒是萦绕心头。

杜嘉塔的团队还在忙,她站起来走到后面,在那里她搭了一个巨大的模型,后面整整八块黑板上写满了公式。切斯顿也跟过来,望着这个高度到天花板的‘场模型’,意识这是一条复杂环绕的纵轴,轴的尽头是一个硕大的平面。

“那是什么?”

杜嘉塔顺着他手指望去,回答:“一个平面。”

“做什么的?”

“……”她叹口气,“我可以解释,但我觉得你听不懂。”

“不如你试试。”

杜嘉塔说:“我还在想为什么他会把时间比作‘胶质河流’,顺着他的逻辑,我建了这个模型,我们都是河流上的一个组成部分。至于平面,现在还只是我的一个猜想,需要一些证据。差不多了,我拿到了关于‘不明坠落物’的组成成分报告,和我们手里的这个厄瑞波斯有很强的相似性,都存在一定的‘场影响力’,但‘不明坠落物’的场衰减得很快。”

切斯顿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杜嘉塔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

切斯顿又把目光放在厄瑞波斯身上:“你觉得他这样还能撑几天?”

杜嘉塔盯着模型眼睛都没眨,随便耸耸肩膀:“谁知道。”

***

辅佐官没请来人,少将便懂切斯顿不会来了,顺势告诉安东尼人已经齐了。

安东尼团队的竞选经理面色凝重地站起来,走到台前开始汇报。

“本周五最终轮辩论后,下周二联盟各区开始投票。

首先,本周五的最终辩论。自巴伦勒戈雷宣布竞选三个月以来,形势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这三个月,借由被捕的厄瑞波斯,勒戈雷大作文章,已经将竞选的主要矛盾引至在联盟和地方的权力争夺战上,我们有理由相信,一旦勒戈雷当选,支持他的地方各区将会要求脱离联盟,恢复国家名号。

大家都知道,联盟自组建以来就是一个较为松散的结构,在外有其他星际和时空的力量下,联盟的军权、税权、审判权集中度都并不高。尤其是军权,在当年人口规模锐减且组建统一联盟的情况下,联盟取消了整军,转而依靠警察队伍,而警察队伍多年来由地方人员组成,扩招后实际不少已经可视为军队,且对地方负责,对地方长官忠心耿耿。联盟后知后觉重新建立的军队,除了在主要几个首都区,在地方没有什么影响力。

也就是说,一旦勒戈雷当选,一旦地方区要求独立,联盟即便可以在议会层面上反对,但如地方采取暴力独立,是有基础的。而勒戈雷此人筹谋多年,准备充分,狼子野心,其战争狂的本质早已显现。”

房间里鸦雀无声,安东尼盯着面前闪烁的灯。

“综合来看,只有当选,才能压制蠢蠢欲动的地方区,才能维持联盟的和平与稳定。下周二投票日之前,周一勒戈雷一定会再做一次公开演讲,当日,我们也应该做一次,考虑安排在下午,最好在勒戈雷演讲后。”

竞选经理说完去看安东尼,安东尼却不出声。

大家都看过去,安东尼抬起眼看竞选经理,语气很平静:“以我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经历,好战的人并不是多数,现在这个情况,选勒戈雷就意味着八成的几率会发动战争,他们会这么做吗?”

“各选区的民意容易□□弄,一些地方长官手里握着数百张代表票,一方面民意难以体现。另一方面……安东尼,好战和反战中间还有一个区域,这个区域中的人才是最多的,就是不在乎的人。他们既不好战,也不反战,对于谁当选也并不太在意,只希望生活能够普通地继续。

而目前,无论是联盟的政策还是对面鲁基乌斯的传媒策略,共同使得人们感到普通生活发生了改变。

其一是厄瑞波斯的研究,直播后人们对其他时空产生了一定的恐惧,而联盟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更好的答案,抓捕那个年轻人显然难以让人们感到安心。这时勒戈雷不遗余力地声称厄瑞波斯是造假,一定程度上吸引了想要追求安全感的人。而不安的人则逐渐丧失对联盟的信任,即便暂时还没有倒向勒戈雷,恐怕也不会再是联盟的忠实支持者。

其二是紧接而来的,是叫停‘探索宇宙’计划诉求。在联盟尚未有足够强大的武器傍身之际,人们希望关上外面的门,同时本来就有人反对把厄瑞波斯抓过来,那些相信联盟的人,在这里反而和联盟产生了分歧,因为联盟似乎‘冒昧’地引进了厄瑞波斯,同时没有关上大门的计划。

其三是激荡起的‘反红血’情绪,这种情绪混杂着各地方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人们要求对自己的出身追根溯源,在联盟不能提供安全感后,结成某种稳定牢固自卫关系的组织现在显得很重要。

最后,是最近的‘不明坠落物’,它极其危险,降落得毫无章法,作为目前的管理阶级,联盟还没有建立有效的疏散和救护机制,因此谣言四起,无论联盟如何辟谣,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正反馈了。

而人们对联盟的一切不满,都会指向联盟的……安东尼马歇尔。”

安东尼沉默着。

死一般的两分钟过后,少将才开口:“联盟,是恐惧的产物。是因为面临宇宙的未知和死亡而建立的。”

人们看向他。

“勒戈雷在做的,无非就是暗示人们一切都好,我们才是问题。”

竞选经理想了想,插话道:“您的意思是,他打‘离间’,我们就打‘恐惧’?”

少将说:“直白地说,就算吓也要吓得他们不敢动。”

安东尼倒是一直不开口,少将看得出他不大满意,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指示。安东尼客气地笑笑:“联盟政务的事,其实我现在还没资格过问。”

少将见他不愿意掺和,索性便不再问了,安东尼不过问也是好事,他道德水准比较高,不如少将现实。

***

安德烈觉得他又看见了洛斯。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忒休斯叫了他一声,笑了笑:“难得见一面,你在跑什么神。”

安德烈转回头,不再看窗外,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这家忒休斯选的店,环境确实不错。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见到你,你去哪里了?”

忒休斯耸了下肩膀,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那小子待在这里,我就先到处跑跑,我想他待不长,等他走了我再回来。”

安德烈挑了下眉毛:“你躲他啊?”

“不能说‘躲’吧,”忒休斯笑笑,“只能说避一下。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除了去别的时间线做买卖,还抽空去看了下我们这边东边的频发灾害,毕竟我在照料着我们这个时空。”

“频发灾害你也管?”

“不一样,有些频发灾害其实是时间线出问题的征兆,就像人会生病一样。”忒休斯讲解起来,“不过这次我没看出什么问题,可能和全球极端天气增加有关吧。”

忒休斯说着说着,注意到安德烈又跑神了,他叹口气:“你要出去看看那个恶魔吗?”

安德烈没表态。

“你知道他来肯定是因为厄瑞波斯吧。”

安德烈仍旧沉默,眼睛移到门口去了。

“我反正是觉得,既然打定主意不过问,就别再反复,人不能既要还要,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这下安德烈转头看向了忒休斯,轻声开口:“关于你们这个神秘的力量,我了解得不多。”

“不多是好事,况且你也做不了什么。”

安德烈的心思不在这里,又看向门口:“如果不是大事,洛斯不会来的,起码说明艾森现在跟他分开了。”

“……”

“你知道艾森不能生病吗?”

“知道。”忒休斯满不在乎地说,“不过厄瑞波斯的命不值钱,大家都知道。”他注意到安德烈的脸色有点难看,停了话头。

安德烈站起来:“我去找他来聊聊。”

忒休斯看着他走远,叹了口气。

大约过了半小时,安德烈才回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恶魔洛斯。洛斯好像霜打的茄子,精神萎靡,而且眼角有新添的一个拳印。

安德烈解释道:“他想跑。”

“……”忒休斯想说那你干什么不让人家跑,非把人抓过来。但他没开口。

安德烈给洛斯拉了一把椅子,叫他坐下,然后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咖啡,才张开嘴:“说吧。”

“说什么?”洛斯阴沉沉地看过来。

“为什么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洛斯脖子一梗:“我不能来吗,你管得还挺宽。”

安德烈的耐心逐渐流失。“你到底来干什么?艾森呢?”

洛斯不出声了。

安德烈声音很稳,而且很严肃:“他出事了吗?”

仍旧没有回应。

“我让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忒休斯瞥了眼安德烈,没敢动。

“我数到三。”安德烈说,“一……”

“让我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怎么知道要说什么?”洛斯猛地抬起头,“我也不想跑来这里,我脑袋发懵,颠三倒四,回过神就在这里,我能说什么。”

“艾森。”

洛斯看着安德烈,叹口气,说:“他这次可能真的要完蛋了。”

“从头说。”

洛斯深吸一口气,问:“你还记不记得有条时间线,大家都没去过,被称为‘厄瑞波斯的坟墓’。”

安德烈点点头,转头看忒休斯,后者心领神会地解释:“应该是一种时空陷阱,听说厄瑞波斯在那里有去无回,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我没去过。”

“艾森现在就在那里。”洛斯继续道,“当时我们之所以需要罗盘,与其说是为了找方向,不如说是为了避免无意间去到坟墓。女巫自从和艾森翻脸以后,就一直在寻找坟墓,那个火星监狱,女巫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巧合,那条时间线和坟墓线建立了通道。经过现场探索,女巫和艾森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安德烈问:“为什么坟墓会杀死厄瑞波斯?”

“没有人知道,艾森自己也从来没去过,无法验证或调查。”

安德烈看着洛斯:“你来找我去救他?”

洛斯回看安德烈:“你去吗?”

“什么时候?”

洛斯还没回答,忒休斯插话了,向安德烈发问,有点不可思议:“你要去吗?”

安德烈没回话。

忒休斯不太理解:“洛斯,你为什么来找安德烈?”

“既认识我、又认识艾森、相信我说的话、还不恨艾森的,这样的人不多。”

忒休斯还是不理解,这次他看向安德烈:“你已经选了跟他分道扬镳对吧,现在再卷进去可不是个好主意,艾森这个人我不了解就不多说,单说厄瑞波斯这个身份,就是个噩梦,最好能离远一点就离远一点。我也是假性厄瑞波斯,我也是个‘坏征兆’,所以我也尽量独来独往。”

安德烈冷冷地看着他:“跟你没关系吧。”

忒休斯意识到安德烈要翻脸了,就苦笑了一下:“好吧,我只是说说,毕竟我也是过来人。”他耸耸肩,低头吹咖啡,自言自语,“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安德烈有些疑惑地问:“什么?”而后又跟着解释,“我知道他‘无穷无尽’,可我不这么觉得。”

“啊,我不是说那个。”忒休斯抬头,话说得理所当然,“厄瑞波斯们都是短命鬼,救不救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安德烈一惊,立刻转头去看洛斯。

洛斯目光无神,仍旧精神萎靡。因为被注视,所以喃喃回答:“‘不许白头下阴间’,厄瑞波斯没有活过25岁的。”

安德烈盯着洛斯好久都没有动,听着秒针滴滴哒哒地转动,忒休斯现在才明白,安德烈原来不知道。

他看着安德烈僵硬地转过头,开口问,声音有点哑:“真的吗?”

忒休斯点点头。

“为什么我不知道。”

忒休斯搔了搔头,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东西也不写脸上啊。况且知道……又怎么样呢。”

他们没有再说话,忒休斯慢慢地喝着咖啡,他大风大浪见得实在是多,况且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像厄瑞波斯这样力量的人,怎么会没有代价呢,“无限的生命”无论之于本人来说有多鸡肋,但说到底算不上代价。

短命,才是厄瑞波斯的诅咒。

洛斯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他们都这样。拉索维尔但丁也这样,他本来是个学生,觉醒了,运气好没被杀,成长了,生死情爱走一圈,发现自己很快就会死,求神问道没有用,相信耶和华没有用,剩下的时间发誓要驱神,不惜跟旧敌联手,闹得天翻地覆,冲到了耶和华殿,但没能击杀上帝,因为没找到。然后他就死了,二十四岁零五个月。

艾森,很聪明,十五岁就知道了命短难改。知道以后更不怕死了,越死越习惯,习惯就不会眷恋。他姐姐自杀了,他妈妈自杀了,他爸爸跟王储的最后一斗,输了,死了。艾森一直自杀,然后暗示下一个艾森,姐姐是病死的,妈妈是病死的,爸爸是出事故死的,跟他没关系。忘记是哪一个终于信了,暂时没再去死。

他们爱得莱德家的人都有毛病,生死就好像打一个赌,他姐姐也是,母亲也是,父亲也是,父亲的哥哥也是,祖母也是……不顺意就宁愿烧起来、跳起来、冲撞裂成碎片,他们命里都是恨意和遗憾,每个人都唯我独尊,打定主意谁也不原谅,谁也不体谅,一条道走到黑,像一群不愿落地的天鹅,尽管锦衣玉食,生活优渥,反而助长了他们命里的偏执和热烈。

艾森继承了厄瑞波斯颠沛的生命,继承爱得莱德桀骜的气质,他为所有周遭的人带来痛苦,他就是这样的人。”

安德烈似乎没听进去,他只是又低声说:“但我却不知道。”

洛斯没做什么表示,这些事对于他们来说因为太理所当然,甚至都没有拿出来讨论的意义。

忒休斯倒是看着安德烈,咖啡也不喝了。

他看了一会儿紧缩眉头的安德烈,又问向洛斯:“你跟艾森关系未免太好了吧,为他奔走啊?”

“他小时候我就认识他,我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恶魔。”洛斯托着自己的下巴,“有一次他抓到了我,让我跟他玩捉迷藏,抓到我就杀了我,不然就让我走。他那会儿十来岁吧,没人跟他玩。他找到我,但是装作没看到,我就溜走了。后来还有几次……他也让我求饶,或者羞辱我,忘记了,总而言之,倒是从来没杀过我。”洛斯疲惫地搓了搓脸,“这些事……这些事我现在总是回想起来。”

忒休斯转头看安德烈:“你要去吗?”

安德烈不说话,基本已经是默认。

“假如你能把他从那里带出来,然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忒休斯定定地看着他:“别去。”

安德烈这下转头看过来,语气冷淡:“关你屁事。”

“你已经选了一条路,就应该珍惜这条路。”

安德烈没回答,站起来走人。

忒休斯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陷入自己的什么回忆里,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到了有些扭曲的地步,而后愤愤地啧了一声。

“怎么我就得孤家寡人,独来独往,比起带来厄运,我比起真正的厄瑞波斯还差得远吧。”

洛斯无力地把眼神转过来:“人家命里就吸引人为他赴汤蹈火,没办法的事。”

***

威利雷瑟打开门口的邮箱,哗啦啦掉出一地的竞选宣传册,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抱起来走到街边的垃圾箱,碰见了同样来扔宣传单的邻居,两人对视着苦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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