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穿越重生>不要靠近剑修会变不幸>第154章 章一百五十四

又一声炸雷, 天空中缭乱的灵光一暗,禁地之上,沈星砚施术结束,数千恶魂被收入灯中。

禁地之中, 失去魂魄的活死人变作无数的尸体, 成片倒下。沈星砚轻飘飘落地, 宫灯微晃, 暖色的灯光照亮方寸之地,密密麻麻倒伏的尸体外,出鞘的剑锋明亮, 刃上一线冷光。

宗主坐在轿撵上,看向远方执弓的成曦,“曦儿, 够了吗?”

密林之中,成曦充耳不闻,他看着沈星砚执灯靠近, 玄色衣袍上,松枝落雪, 静明君神色是一惯的淡然,不知是不是夜色的缘故,面色透着一股惨白。

宗主看着从自己身前缓缓经过的沈星砚,垂眼叹息,“星砚,你今夜劳累,不如留在白玉京休养。成曦不知轻重, 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体吗?”

“多谢宗主关心, 送魂而已, 不过基本术法,消耗不大。如今只是忧心禁地死尸太多,还需劳烦宗主将此处处理干净才是。”沈星砚提着灯,眉心一点朱砂,垂目时显出几分慈悲,“我观白玉京内似有魔息,宗主如今还是早些回援才是。”

“你说得对。”宗主看着禁地之中的死尸,沉重叹息,“动身吧,总不好让你们这群孩子忧心。”

他抬手,状似无意,轻轻一挥。

禁地内,枯草连天卷,空气中尚且浮着死尸的腥臭味,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清风,草叶低伏,在白玉京头顶沉闷的雷声中,冷光乍现

说不清谁先动的手,照夜凝光,自动挡住第一下攻击,草叶之间锁链如同潜伏的长蛇,从西面八方袭来,然而不等缠上沈星砚的手腕,便被远处飞来的箭矢击碎。

碎铁飞散,如同锋利的刀片没入攻击而来的齐云仙府弟子体内,最先一批人闷哼数声,直接倒地,沈星砚袖袍翻卷,一把软剑自腰间抽出,转瞬砍翻数人。

远方,成曦三箭连发,一箭断阵,一箭阻拦齐云仙府弟子的袭击,最后一箭,从宗主脑袋边擦过,暴虐的灵力穿透护身灵器,将他的侧颜划破。

是警告,亦是威胁。

看着指尖沾到的血,宗主气笑了,“翅膀硬了,不孝子。”

齐云仙府宗主随身弟子皆为精英,可以说是被他一手教养出来的随身侍从,眼见没办法困住沈星砚,直接同他拉开距离,一部分人起阵围困,另一部分则直接冲向山坡上的成曦。

至于宗主,他选择去教育亲生儿子。

金色的阵文如同在草叶间游动的蛇群,在山石上游走,潮水般朝着成曦涌去。

成蔚此生并不算是顺风顺水,虽是齐云仙府嫡子,但成家人实在太多了,唯有修为天赋最佳者才会得到重视。他从小到大一路都是踩着亲人的血爬上去的,世家之下,明争暗斗,阴私无数。

而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唯一的变数就是娶了沈家女,那时年纪尚小,看到沈臾的第一眼,惊为天人,而后便发了疯似的想要得到,为此甚至与祖宗长辈对抗。

最终他得偿所愿,但娶回来的不是他梦中那个飞扬自在的少女,他娶回来了一把冷铁铸就的长刀。沈臾骄傲,跋扈,尖锐,强势,身手极佳,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婚后生活只要稍不留意,甚至会动手打人。

他那时一腔深情,也曾花了许许多多的心思哄过,在这场联姻的前五年里,其实也算相敬如宾。

成曦出生在他成婚后的第二载,对于这个大儿子,他倾注过太多的期待和爱,可惜一招之差,他中了计。

一开始他与胥白露确实是意外,被人算计后重伤,对方是齐云仙府下属宗门想方设法献上来的貌美礼物。胥白露那点小心思他其实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一个胆怯柔弱没有什么主见的花瓶,唯一有意思的点便是,她好像真的爱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爱与仰慕。

但也只是一个寿命不过百年的凡人而已,他当初甚至没打算将人纳进来。

结果他与胥白露的事情转头被人传进了沈臾耳中,胥白露差点被她一刀砍死。他将人保下来,但从此以后,沈臾再也没有理过他,并将成曦送出了齐云仙府,送去了灵州。

而后便是夫妻之间,漫长数十年的互相折磨。

成曦前五年在他膝下教养长大,而后数十年,被养在灵州和沈家,只在年节时偶尔回来一次,却再不如幼时那般亲近。

三个名义上的儿子,他越看不上,越憎恶的,反而对他越是依恋,这又如何不是一种讽刺。

夜色之中,山势起伏,重重林木之中,成曦一身孝袍,他看着朝他包围而来的仙宗弟子和为首的宗主。

“父亲。”成曦轻声开口,语调冰冷。

“曦儿,放下剑,我既往不咎。”宗主站在山脚下,微微抬起了手,是一个接纳的意思。

两张无比相似的面容遥遥对望,成蹊随手丢了长弓,而后铮然一声清响,长剑出鞘。

与他身后,腕系白布的宗门弟子手执刀剑,从密林之中现身。齐云仙府七十二外峰,竟有接近一半的长老现身。

为权为利,亦或是那一丁点残余的良心。

“父亲,母亲托我给你带句话。”长风猎猎,成曦目光平静,“你若是不愿与她合离,便让你下去,她亲自同你分说。”

宗主看着那些聚拢而来的人群,面色不改,“你以为自己带这么多人,就能弑父?”

“你为什么不陪着沈臾一起去死?”

胥夫人手指微翘,宽大的袍袖些微挡住了唇,她的眼睛睁圆时是杏眼,此刻微垂,显出几分带着阴沉的妩媚,“也好,上天垂怜,终究还是让你落在我手上。”

梅花簌簌落下,空气中花香浓烈,成蹊蹙眉,他看着胥夫人掩盖在厚重脂粉下,那泛着暗青的血管。

林花落本该灯火通明,然而今夜狂风大作,将长廊之中的灯笼一盏盏吹灭,空气中有一种烟尘的浊气。

像个阴沉的鬼屋。

“宗主对你做了什么?”成蹊蹙眉,他看着胥夫人乌色的指尖,凝重道:“你身上被种了魔种?”

“宗主爱我。”胥夫人抚上自己的侧脸,“我是凡人,这是他不忍我年华老去,特地为我寻得长生之法。”

“长生之法?”成蹊只觉得荒谬,“没有修练手段,以活人之身入魔,只会让你丧失神智,成为在魔域之中游移的怪物……”

“不可能!”胥夫人声音尖利,将成蹊打断,有些神经质的强调,“宗主他爱我。”

“那他为什么不娶你。”成蹊蹙眉,“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真正的身份?我建议你清醒一点……”

“入宗时需要被刻上神魂烙印,一辈子受制于人,是宗主不忍让我如沈臾一般,受日日夜夜,生不如死之痛。”胥夫人打断成蹊,她抬眼看着面前少年,像是要从这张脸上找出些微故人的影子,可惜那些相似点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越来越少了。

“她有显赫的出身,卓绝的天赋,她再嚣张跋扈那又怎么样?最终赢得人还是我,我的儿子成为仙宗少主,我是宗主唯一的夫人!”

“而你们母子,只会被埋进污泥里,被虫豸啃食。”

胥夫人盯着成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来,“小昧啊,你想不想母亲,我送你去见她好不好?”

她身后,一直在旁边跟随的侍女,唰一下拔出刀。侍女抬头,方才还算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一片,只剩一片漆黑。

胥夫人如花朵般漫卷的衣摆下,一团巨大的阴影无形之中吞噬而来。

成蹊卧槽一声,然后拔腿就跑。

林花落里,灯火一盏一盏灭掉,梅花林中像是骤然起了一团白雾,成蹊三两步冲到大门口,一把拉开大门,然而大门之后,依旧是连片的梅林,和曲折的长廊,廊桥之上,胥夫人优雅站着,她脚下阴影蔓延,已然吞没整个林花落。

这绝对不是普通入魔。

几个侍女鬼魂一般飘荡,成蹊握住了腕间的储物灵器,一张符飘飞出去,然而落在侍女脑袋上,却并没有像意料之中那般将人定住。

成蹊看着自己的脚下,那团影子一般的黑色居然在往他身上爬,搞不懂这是什么玩意,成蹊头皮发麻,立刻爬到了桌子上,躲避追杀。

还好侍女应当是普通人,胥夫人相对来说比较文雅,也没什么和别人打架的战斗力,几个被控制的侍女举着刀砍来砍去,成蹊倒也还能应对。

他不想杀人,看这样子,这几个人也许还有救。

成蹊像只猫,踩着桌椅板凳,从大厅窜到了书房,后面那三五个侍女举着短刀棍子之类的跟在后面追。

室内狭窄,乱挥乱砍只会让她们更加受限于人。成蹊从房梁上翻过,一刀割破帷帐,宽大的帐子顿时将几个人盖住,成蹊从窗户里翻出去,不顾往他身上爬去的黑影,一把冲到大门口,将那几个侍女锁在了偏厅。

长廊外,胥夫人正朝着他走来。

成蹊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大概是胥夫人教养太好,就算是入了魔,她都没有在庭院里撒丫子狂奔,还是一小步一小步,优雅的朝着他移过来。

成蹊不愿意与疯子多生事端,他抽出一根绳索,看着对方也不像是能打的样子,不如就直接把她捆起来算了。

此时,那片黑色的影子,已经爬到了成蹊的小腿。他将绳索打了个套子,正在思考往那边挂,低头的瞬间,手中匕首掉落。

成蹊顿住。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发白,透着一股不详的冷色。四肢沉重,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与此同时,心跳也逐渐缓慢。

这状态让他想到,最初那几年,身体不好时的样子。

难不成这是给他挂了一个虚弱buff?成蹊困惑,但自己腿软手软,他看着逐渐靠近的女人,扶着墙往庭院外跑去,试图离这片黑影远点。

成蹊扒拉了一下院墙,但是自己矮了一截,爬不上去,只能硬着头皮匆匆跑到大厅里,一边喘气,一边拖了一个实木凳子,搭在墙底下,费力的爬上墙。

从院墙上放眼望去,林花落里到处都是透着灰的雾气,一片漆黑中,唯有南边成昀的庭院里还亮着灯。

成蹊二话不说,摇摇晃晃朝着南院跑过去。跑向那唯一剩下的一盏灯火,成蹊一脚踩空,从院墙上掉下来,发现四周总算正常了一点,至少呼吸间没有了那种幽冷粘腻的气息。

像是在重病情况下跑了一千米,成蹊浑身无力,冷汗一层层落下来,他瞅着成昀院子里的侧门,一点点挪过去。

一手按上大门,成蹊正待开门,只听得哐当一声响,大门被人踹开,成蹊躲避不及,让门板给拍地上,滚了两滚,看着门槛处那暗紫色的袍角,忍不住骂道:“成昀!你能不能不要用脚开门啊!”

“成蹊?你怎么在这?”成昀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宗主府内生了异变,他派人将阵术缩进了暗室之外,但魔心的束缚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他正打算把成蹊提溜过去帮忙。瞥了一眼在地上趴着的成蹊,他冷笑一声,嘲讽道:“又想跑?谁让你把脑袋贴门上的?活该!”

成蹊简直要吐血,他身上一点使不上劲,哆嗦着伸着手指头,指向长廊处的暗影,“我他妈是在逃命……成二公子,管管你妈吧!她大概率是入魔了。”

成昀一愣,他看向院落之后那个浅色的影子,胥夫人一身浅绯色的衣衫,此刻下摆上裹了重重叠叠的黑影,如同泼上去的墨渍。

“昀儿。”胥夫人站在长廊处朝着他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成昀顿时觉得一股凉意穿透心底,“母……亲?”

“她身边的影子有问题,大概是某种禁术,靠近会吸取人的生气。”成蹊在地上滚了一圈,撑着地颤颤巍巍爬起来,“最好不要靠近。你对魔修了解不多,没办法处理,先找人把林花落封存。”

“不。”成昀盯着那个影子,面色凝重,他刚从城主府赶过来,身上尚且带着血腥气。

“这里我来处理。你不许跑,带着令牌去宗主府帮忙,他们不会为难你。”成昀手腕间微动,将腰上挂着的令牌摘下来,并着配剑一同扔成蹊怀里,“你出去。”

成蹊看了一眼成昀,“好,你自己量力而行。”

他转身从侧门跑出去,朱红的大门关闭,将里头最后一丝光线隔绝。

成蹊扛着剑,一边跑一边感觉自己今夜的运动量实在是超标。白玉京里面已经彻底乱了套了,宗主府出事,禁地出事,人心惶惶。成蹊看着城中神色慌乱的百姓,想起一周目他随着讨伐大军进入白玉京时看见的血海,沉默片刻,他拉住正在街上巡防,转运韵灵石的弟子,“城中布防的仙官呢?”

街上昏暗,对方没看清成蹊的脸,“禁地那边叛乱,许多人都被宗主传令,唤去禁地了。”

成蹊这才发现,禁地之上,那从一开始就忽闪忽闪的魂火消失了,如今禁地后山头上,一片血红,像是起了山火。

一时之间,好像那里都是乱的。

成蹊喘着气往前跑,四周都是深深浅浅的紫,他一把抓住一个紫袍仙官的衣摆,举起成昀令牌,“去!!二公子吩咐,城中危难,派两列人马,将白玉京内百姓全部疏散!即刻!”

“三……三公子?”仙官骇然,后退一步,“二公子呢?他去了何处?”

“成昀被困住了,”成蹊喘着气,吐词极快,“你们不用怀疑我,我与玄天君一同过来,是他道侣,他如今还在牵制魔神,我不可能是间谍。”

“这是成昀的配剑,他送我的。”

仙官看着成蹊手中的令牌和成昀随身携带的长剑,纠结片刻,终究还是信了成蹊的说辞。

“听我的。”成蹊看向那个面容稍显年轻的仙官,“将城中无辜者尽数疏散,减少伤亡。魔心上的封印是我加的,我知道它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城主府我去守着!”

那仙官犹豫片刻,而后挥手,叫来四队人马,坐着灵兽朝各处街市飞去。片刻后,白玉京三处城门开,城中百姓被一批批出去。

成蹊站在宗主府门口,无数金色的丝线织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一车一车的韵灵石被压在了阵眼上,然而依旧能够听见层层地底里,那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

半空之中,魔神部分元神根本不敌李景,但不知为何,李景且打且退,每次让人觉得自己无处可逃时,却留有一线生机。

魔心是九州封印之中最为关键的一环,只要他得了魔心本源,其余各地的封锁便会极大的减弱。

齐云仙府宗主一直同他有交易,但对方心眼太多,一边说着愿为他鞍前马后,但在魔心封印一上,掐的很死。

好不容易齐云仙府如今内斗,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他能够感受到,魔心之上的封印,已经越来越微弱。

一声巨响,整个白玉京都开始震动。成蹊回头,看见禁地那边爆开一团耀眼的金光,与此同时,山体像是被一张大手凭空抹消了一半,禁地之上的山直接消失了。与此同时,笼罩了半个天幕的阵纹显露,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阵术之下,成蹊看着几个原本飞在半空之中的人影,纷纷掉了下去。

禁地之上,阵术禁灵。

“三公子小心!”有弟子从旁侧扑过来,将成蹊扑倒在地,禁地整个山体都炸了,石块从空中坠落,砸向其下城池,烟尘四起,又有好几处冒出火光。

成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呛咳两声,示意自己无事。好在城中不少普通人已经被送了出去,无甚伤亡。

“看好阵眼,这里还要再压一会儿。”成蹊咳嗽两声,抬头,却发现身边的仙官一言不发,手指甚至有些微颤抖。

成蹊眯眼,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四周都是一片昏暗,方才的地震将城主府外的灯笼打破了,火烛倒在地上燃烧,在宗主府重重叠叠的封锁之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

红袍如火,边角压着丝丝金线,流光溢彩。

是容缨。

他提着剑,像是察觉到了成蹊的目光,轻轻侧头,朝着他望过来,微微一笑,像是那年灵州灯会,斗云台上摘花的样子,尚带着股少年的张扬气。

“成蹊。”

下一刻,容缨一剑刺向阵眼。

无数飞丝崩裂,其上覆盖的灵文箴言如同珠串上的珍珠,一颗颗崩开,化作飞散的粒子,金色的阵术彻底溃散,密密麻麻的灵文经不起如此破阵,直接在阵中心爆炸。从城主府起,破开一道蜿蜒数十米长的地裂。

巨大的心跳声如同鼓点,从裂缝中一重一重漫上来,连带着四周人的心跳声跟随那颗魔心一同跳动。

“咚咚咚”

“咚咚咚”

如同某种奇异的鼓点。

魔心封印解除。

血水一下子漫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李景:好了,开工。

短短倒数:四

长长留言:有二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