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认真的, 还是?
关书桐无从判断,目光尽量坦直,语调尽量平稳:“那就, 试试。”
谈斯雨扯着唇角, 很轻地哼笑了声, 直身时, 压迫感随身影和气味一并远离, “装纯有意思?”
所以他都懂。
日光晃得人眼睛更晕, 她没躲过身体最直观的反应,尴尬, 羞窘, 心跳剧烈,满脸通红。
头顶快烧冒烟了。
最适合穷追不舍的时候, 谈斯雨反而晾她在客厅慢慢回味,他边戴上耳机, 边慢悠悠地晃到饭厅。
佣人拉开椅子, 他落座, 喝水,润润嗓, 再不紧不慢地吃一口早餐,腮骨缓慢嚼动, 腾出左手给人拨出一通电话。
见关书桐迟迟没过来,才记起要问她:“不是说试试?坐在那里怎么试?”
像极一个游遍花丛的纨绔子弟, 逗弄一个踌躇不安的良家女子。
“……”关书桐双手捂一把脸,再往上顺着捋一把头发, 胸腔起伏,吐气, 起身往餐桌那边走。
谈斯雨打一个手势让佣人下楼忙碌。
电话拨通,他安静斯文地吃着早餐,拖着懒慢的腔调,同自家司机简短地说了几句,随后挂断。
关书桐在他身旁坐着,不怎么饿,抿了几口牛奶,又吃了两颗圣女果。
他在拨出下一通电话前,调侃她:“看样子,太快你果然吃不消。”
“……”
关书桐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红润嘴唇抿得很紧。
他唯恐天下不乱:“这样就喷了?”
“……”这混.蛋。
关书桐捂嘴,不想出糗,囫囵咽下嘴里的牛奶,竟不慎把自己呛到咳嗽。
他好心提醒:“吞慢点。”
“……”
忍无可忍。
关书桐恼羞成怒,抬脚在桌下踹他。
谈斯雨躲得挺快,眉眼舒展着,神清气爽,笑得又痞又坏:“好心提醒你,跟我生什么气?”
“你那叫‘提醒’吗?!”
“不然?”
那分明是调.戏!
大清早的,拉着她搞颜色!
关书桐又急又气,红晕从脖子根一路延向头脸,她忍不住又要踢他一脚。
这回他没完全躲掉,挨了她那一脚,条件反射地“啊”一声,从喉咙深处猝然滚出来似的,带着晨起的低哑松懒,短促,却性感得让人想入非非。
关书桐揉了下酥麻发烫的耳朵。
谈斯雨那边貌似接通电话了,说着话:“没,桐桐跟我闹着玩呢。”
鲜少听他这么称呼她,关书桐赧然垂下的眼帘忽而抬起。
“赵叔,真不是您想的那样。”说是这么说,他面上就没个正经,“嗯,Grace起床了吗?我叫人去接她。”
他戴着耳机,收音效果好,半点声音都没泄出来,关书桐不知道那头的赵嘉业说了什么,但能猜到,得知她和他亲密无间,他一定开心到快把嘴角咧到裂开了。
“不会。”谈斯雨朝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我们差不多结束了……嗯。”
结束……了?
关书桐的复杂心情全然表现在脸上。
谈斯雨收线。
“结束什么?”她挑他刺。
他没急着说,优哉游哉地吃完盘中最后一口太阳蛋,餐叉一放,这才有闲情逸致回答她:“Breakfast time。”
她半信半疑。
“不然是什么?”谈斯雨觉得好笑,“Sex time?”
他抽一张餐巾纸擦拭唇角,而后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摘耳机。
关书桐看着他单手插兜,拖着懒懒散散的步子往房间走,听他说:
“Grace等会儿到,你吃饱叫人上楼收拾,我回房补觉,没事别叫我。”
“还有——”他回头,刚才好不容易才打起的一点精神,这会儿全被困意取缔,“别再乱进我房间。”
关书桐想点头,表示她明白。
哪知头点到一半,冷不丁被他一句话打断:“爷还要给真爱守贞的。”
“……”她傻眼,而后是哂笑,“真爱?”
她一脸鄙夷:“以前我进你房间,怎么没听你这么说过?”
“那你可真没眼福。”他说。
关书桐的好奇心不幸被挑起,耐心等他说下去。
“这么多次,竟没抓到我看小电影的时候。”
话音落下,他迤迤然地拧开房门,进屋。
“砰”一记关门声落下,他身影消失,关书桐的心湖却还在荡漾。
她用微凉的手背碰了下面颊。
是烫的。
美好的一天,因为这个乱七八糟的早晨,而变得不是那么美好。
如愿接到关书灵后,关书桐领她进客房。
秉持着能不出房间就不出房间的原则,她午饭是在客房里吃的。
但这不代表,她听不到谈斯雨起身后,出房间的开门声,走路声,他敲响客房的门,问:“Grace?”
“哥哥!”关书灵兴奋地叫着他名字,腾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要去给他开门,走到一半,改口,“姐夫!”
关书灵“咔哒”一下拧开门,抬头,露着一张甜美乖巧的脸。
谈斯雨斜眼打客房配套的小厅一扫,没瞧见关书桐的人,“姐姐呢?”
“姐姐她……”关书灵回头找人,东张西望一番,不确定地回,“在厕所?”
想也知道她在躲些什么,谈斯雨忍俊不禁,摸着关书灵的小脑袋,说了声“乖”,就让她好好玩儿去了。
关书灵小嘴一瘪。
没得玩,她压根没得玩。
幼儿园布置了亲子作业,让他们以“我眼中的秋天”为主题,制作一个小手工带到园里。
“姐姐,他们都说,秋天树叶会变黄,会从树上掉下来,但是……”关书灵小朋友趴在飘窗边,双手托着腮帮子,俯瞰别墅外一颗颗绿意昂扬的树木,“明明是绿的嘛。”
这座南方城市是这样的,树叶不在秋冬季节落,反而赶在春天发芽的时候,匆匆忙忙地在昼夜间完成更替。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但它也是收获的季节。”关书桐同她说。
关书灵扭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收获果子?”
关书桐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关书灵开始动脑子,眼睛到处转悠悠,忽而大放光彩,直起上身,指给关书桐看:“柿子!”
关书桐看过去,那颗柿子树掩在院中一众林木中,生得并不起眼,果实没几个,都半生不熟的。
如果她没记错,那树还是前两年,谈斯雨从外省游玩回来,特地移植过来的。
“还有……哥哥!”关书灵一嗓子,喊得她顿时打一激灵。
谁会想收获一个男人啊。
关书桐暗暗在心里翻一白眼。
从飘窗另一个方向看去,谈斯雨穿着件花衬衫和泳裤,出现在波光粼粼的泳池边。
午后阳光灿烂热烈,照着蓝底的泳池,燥热的风吹过,在水面推起层层波澜。
他右臂穿过半举的左臂,颇有闲情逸致地拉伸着胳膊,高瘦健壮的身影斜斜地拓在脚边地板上。
关书灵爬上飘窗,透过半开的一扇窗,鼓足气息,冲他大喊:“哥哥!——”
响彻云霄。
闻声,谈斯雨转过头来。
关书桐闪避不及,两人不经意对上眼,她赶紧往后躲,跌跌撞撞,差点摔到床上去。
房内座机乍响。
吓了关书桐一跳。
关书灵跳下飘窗,关书桐叫她慢点,她屁颠屁颠地跑到床头柜边,接起座机话筒,奶呼呼地叫了声:“喂~”
那边的人跟她说话,她手指绞着电话线,点头,点头,然后叫关书桐:“姐姐,哥哥叫我们下去游泳!”
小朋友很期待,开心到蹦起来。
关书桐不得已泼她冷水:“不行哦,Grace还有作业没做完。”
她眼睛明显暗淡下来,委屈巴巴地把她的话,重复给谈斯雨听。
谈斯雨没多纠缠,又说了两句,关书灵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这次的亲子作业,既然决定从柿子下手,关书桐略一思索,打算就地取材,问家中佣人要来一橙一绿的两件旧衣服,再要点针线和棉花,等着裁剪缝制两个布艺柿子。
做这东西于她而言并不难,可耐不住有个小朋友善于帮倒忙。
为了增强小朋友的体验感,关书桐用硬纸板制作了个模板,让她按在布上,用笔描摹出轮廓。
关书灵听话照做。
关书桐坐在一旁,等她磨蹭完。
“Promise I am not your enemy
(我保证 我真的不是在与你为敌)
I just need another memory
(我只是憧憬着另一段美好回忆)
That’s all I want
(这便是我想要的)①”
很有夏日氛围的一首歌。
关书桐挑开薄透的纱帘,朝外眺望。
厚重复古的收音机搁在泳池边的白色折叠椅上,另一张椅子上,歪歪扭扭地躺着谈斯雨的花衬衫,扶手还挂着一条纯白浴巾。
水声哗哗,波光荡漾,少年精壮康健,如游鱼般矫捷,在水中恣意游动。
清风拂过被烘烤出淡香的绿草坪,护栏边翻起波澜的爬山虎,以及姹紫嫣红的一树紫荆花。
“哗啦”一声,他长臂划开水面,湿透的身体探出一半,抬手,抹开面上的水珠。
“好厉害!”关书灵花痴似的叫出声。
关书桐瞥她,“你不是在做作业么?”
“哥哥身材好好哦!”
“你懂什么叫身材么?”关书桐捂她眼睛,“哥哥很小气,要守贞,不准人看的。”
关书灵同她闹别扭:“那你都看了。”
“我也不看。”嘴上这么说,关书桐拿余光瞄一眼。
不料他也正往她们这扇窗看。
“唰——”关书桐猛一把扯上窗帘,拉着关书灵回到书桌边,装模作样地要她专注作业。
两个布艺柿子折腾到晚上。
她没忘给关书灵带新衣服,倒是忘了给自己准备一套换洗衣服。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反正谈斯雨那件T恤她还没还回去,索性就继续穿他的衣服睡觉。
关掉吸顶灯,留一盏床头小灯。
关书桐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
关书灵今天没怎么活动,精力挺足,好半天都不困。
谈斯雨晚上出去过,关书桐听到走廊传来他的脚步声,接着,他开门,再关门,其余声音都听不清了。
等关书灵昏昏欲睡,已经接近零点。
关书桐感觉腹部微微发胀,而且,有点湿哒哒的。
给关书灵掖好被子,她去洗手间,褪下裤子。
一抹泛着棕调的血渍印入眼帘。
生理期提前四五天来了。
谈斯雨在隔壁窝着,关书灵快睡着了,谈家的佣人几乎都下班回家了,只留下一个阿姨帮忙照顾关书灵。
但那位阿姨,一看就到了绝.经的年纪。
大脑用三秒钟做出判断,关书桐决定找跑腿帮忙买卫生巾。
扯出厚厚的纸巾垫在内内里,穿上,经过镜子时,又发现T恤后面已经沾了血渍。
担心血渍会弄到其他地方,她想换上刚烘干的外穿的衣服。
可那件连衣裙是纯白的,弄脏了不好洗,明天她还等着穿。
心焦气躁地回到房里,看看躺在床上的关书灵,再看看一旁的衣柜。
关书桐一咬牙,决定做件特别姊妹情深的事——她穿了关书灵的T恤和短裤。
再怎么瘦,她那一米七二的个子也不是虚的,小朋友110码的衣服又紧又小,把她勒得不行。
胳膊露着,腰露着,臀也差点要露着,两条腿被冷气吹得凉飕飕。
关书灵被她动静闹醒,揉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她,“姐姐,你干嘛穿我衣服?”
关书桐尬笑:“因为姐姐衣服弄脏了,只能借Grace的衣服穿。”
关书灵懵懂点头,拉她一起睡觉。
关书桐给她抛个眼神,“Grace可以下楼帮姐姐拿点东西吗?”
毕竟,为了把自己塞进衣服里,她连胸衣都没穿,这样实在没法出门。
关书灵仍是乖乖点头。
然而,真到了让她下楼帮她拿卫生巾的时候,屋子静悄悄,黑蒙蒙,关书灵害怕地拉着她姐姐的手不肯放。
“可这个对姐姐来说真的很重要。”关书桐屈膝半蹲在她面前,双手合十,给她发送求救信号,“Grace帮帮姐姐嘛~不用打开院子的门,让那人塞进来,Grace去把东西拿回来就行。”
“那……”关书灵指向对面紧闭的房门,“可以让哥哥陪Grace一起下楼吗?”
关书桐摇头,抚慰她:“放心,姐姐会一直看着你的,如果有——”
“怪兽、魔鬼和坏蛋”这一段,为防吓坏小孩,她自动消音。
“反正,姐姐一定会保护Grace的,好不好?”她打保证。
关书灵鼓了鼓腮帮子,实在拧不过她姐,耷拉着眼尾,可怜巴巴地应:“好吧。”
终于把她哄好了,关书桐牵她下楼,送她到门口。
关书灵要穿过院子长长的路径到院门,关书桐躲在落地窗后看。
院子太大,关书灵步子小,走路慢吞吞。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关书桐双臂抱在身前,耐心又焦急地等。
忽然……
“呼——”
一道气息倏地划过耳膜。
关书桐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肩膀,回头。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莹莹的,营造出静谧安宁的氛围。
谈斯雨穿着宽松简约的T恤运动裤,单手插兜站在她身后,清冷月色照进那双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
他慢条斯理地打量她这一身,眼底渐渐浮起戏谑笑意。
关书桐鸡皮疙瘩冒出来。
“关书桐。”他拖腔拉调地叫她。
“嗯?”
“这衣服……快被你胸撑爆了。”
“……”她不动声色地抬胳膊挡在身前,暗暗磨着后槽牙,忍了忍,没忍住,“所以,大晚上不睡觉,你在这儿干嘛?”
“抓变.态。”
“……”
他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加上前缀:“偷看别人陈伯,还偷穿小孩儿衣服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