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整理好今日收到的信件邀请函, 按郑云轻的吩咐,放在主卧梳妆台上。
其中一封只填写了收件地址的信,夹在一众标有公司或品牌logo的信封中, 显得格格不入——迄今为止, 这是郑云轻收到的第三封匿名信了。
再贵重的护肤品都掩不住眼角层出不穷的细纹, 郑云轻一气之下摔了眼霜, 伸手拿过信封, “刺啦”两下撕开, 照片纷纷扬扬泄了满地。
里面是赵嘉业出轨的证据,十多张从隐秘角度拍摄的照片, 这次, 和赵嘉业勾肩搭背,挽着手臂接吻的女人, 又换了一个。
上次是野模,上上次是网红博主。
这次不一样, 郑云轻盯着她略显凸起的小腹, 大脑轰一下炸了个空白, 指尖一个用力,将照片抓到变形扭曲。
她是仗着有儿有女, 才有机会踏进这个家的。
可赵庆恩现在还押在看守所里,赵庆欣一事无成, 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个可靠的婆家。
看着照片中,女人挺着个肚子笑得那么开心, 郑云轻恨不得钻进去撕烂她的脸。
但没关系,她现在就可以将她照片撕个粉碎。
鞋跟踩在崭亮如新的大理石地板上, 践踏出的咯咯声一下下扎着耳膜,从三楼主卧, 经旋转楼梯,到二楼。
郑云轻目光从进口的纯手工编织羊毛地毯,到欧洲进口的象牙白真皮沙发,再到造型精美的玻璃茶几,水晶吊灯璀璨华丽,晃着人眼球,好似在做一场骄奢华贵的美梦。
依稀听到过道传来的脚步声,赵庆欣从椅子上起来,刚要到门口,郑云轻便用钥匙拧开了她房门。
母女俩猝然在门口撞上对方的眼。
“知道为了得到这一切,我有多努力吗?”
郑云轻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像在质问她,也像在拷问自己。
“为了能住上这样的房子,为了不被人嘲笑没钱别逛街,为了不用藏着躲着给人当小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现在这一切的!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子?!”
不知道她突然发什么疯,赵庆欣怔忡地看着她步步逼近,她默默往后退着,同她拉开距离。
“我的恩恩就这样毁了……”郑云轻冷笑,气红了眼尾,“至于你……原本是想再生个儿子,以防万一的。谁知道生出来竟然是个不带把的……早知道我查出来就打掉了!”
没想到郑云轻会同她说这些,赵庆欣无所适从,两手在身前捏紧,支支吾吾道:“那,你要不再生一个?”
“再生一个?”郑云轻笑出声。
赵庆欣胆战心惊地看着她,退无可退,她猛一下跌坐在床上。
“你以为是我不想再生?”郑云轻反问。
早些年她跟赵嘉业玩得大,堕过几次胎。
后来赵嘉业入赘,心有不甘。
而她好不容易有了,查出来是个男孩,这才保住这一胎的。
再有赵庆欣的时候,想着多留一个孩子保底,所以她也没去流掉。
“我一把年纪了,生个屁啊!”
郑云轻气急败坏地嚷,食指一下下戳着她额头。
“倒是你,这么没用,连勾个男人都不会!让你换个目标,你又死脑筋地非他不可!有你这样一个废物女儿,说出去真是丢死人!”
“关书桐不也追了他好久都没追到吗?”赵庆欣不服地反驳,“他们也就最近才好的。”
“那你趁他们还没结婚生子之前,赶紧跟他弄出个孩子来!”
郑云轻语不惊人死不休。
赵庆欣无语:“孩子怎么可能说有就有?”
“所以让你想办法啊!”郑云轻吼她,“不然,就这一年,不等你哥回来,我们说不定就被赶出去了!”
赵庆欣憋屈地噘着嘴。
不懂为什么最近郑云轻这么喜怒无常爱发疯,患得患失的,搞得好像她们母女俩随时会被赵嘉业抛弃似的。
谈斯雨不是什么善茬,想办法跟他搞出个孩子,比她想办法拿钱仙女整理跑到国外难多了。
但郑云轻的意思很明白,要么她赶紧搞定谈斯雨,要么她立马安排她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很有时间紧任务重的意思。
那段时间,赵庆欣成天往谈家跑。
可她总是摸不准谈斯雨出门回家的时间。
他家管家也像收到命令,不肯放她进屋,要不就说谈斯雨不在家。
至于她让管家帮忙转交的那些东西,等第二天她再去,管家会说谈斯雨不收,原封不动地还到她手里。
自赵庆恩出事后,害怕在校遭人耻笑,赵庆欣已经很久没去上学了。
但听说每天傍晚,谈斯雨都会到学校接送关书桐。
没办法,她只能挑那个时间段守株待兔。
放学时间,又是晚高峰,一众轿车在校门口汇集。
说不出为什么,谈家的车夹杂其中,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她一眼就看到。
抬手在身侧挡着,示意车辆暂停,赵庆欣快步小跑到谈家那台莱斯劳斯后座,屈指扣响车窗。
车内的人没动静,她坚持不懈地敲。
车子忽然向前移动,赵庆欣惊怕地后退一步,意识到是他们故意吓唬她,她紧忙上前,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后座车窗终于肯降下,一张立体深邃的侧脸映入她眼内,赵庆欣呼吸一凝,无论见他多少次,心跳好似都会失控。
“我找过你好多次。”她说。
谈斯雨低着头,在用手机跟人发着消息,只浅浅回两个毫无温度的字:“有事?”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赵庆欣讷讷。
谈斯雨伸手要去调车窗。
见状,赵庆欣双手紧忙扒住车窗,生怕他升上车窗就离开了,生涩又慌张地提出: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吃餐饭,或者看个电影,怎样?”
“没空。”他冷淡至极。
赵庆欣不依不饶:“你现在没空没关系的,等你有空的时候嘛……”
“我一辈子都没空。”
“能不能别这样?”赵庆欣红了眼睛。
“为什么不能这样?”谈斯雨熄屏,撩起眼皮斜睨她一眼,“你以为你谁?”
赵庆欣一愣。
“听过东施效颦没有?”谈斯雨杀人诛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关书桐,不知道你总是故意掺和我和她的事?但是怎么办呢?我已经有原版的关书桐了,怎么可能看得上连低配版都称不上的你?”
“不是的。”赵庆欣忍不住要反驳,“谈斯雨,关书桐是利用你!她打小就是故意接近你,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地爱你。我不一样,谈斯雨,我是真的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
死缠烂打令人生厌。
谈斯雨轻嗤:“如果我一无所有,你还会喜欢吗?”
赵庆欣蹙眉:“如果你一无所有,那你就不是谈斯雨了。”
“确实不算一无所有,毕竟……”他盯着她,指着自己的心脏,一字一顿地说明白,“这里已经有人了。”
他们聊了挺久。
一出校门,关书桐就见谈家的车停在路边。后座车窗落下,依稀能看到点车内的人,赵庆欣情绪激动地冲他说着话。
有路过的人八卦地瞥去一眼,很快就收敛。
她没半点不该打扰到他们的觉悟,大大方方地蹬着一双小皮鞋走过去,两只夏款的米白堆堆袜一前一后地摆动。
即将抵达赵庆欣身旁时,恰好听到谈斯雨最后一句话。
赵庆欣愕然,错综复杂的情绪,表现在那张精彩纷呈的脸上。
关书桐尽力收敛嘴角止不住的笑,好整以暇地欣赏赵庆欣的难堪。
谈斯雨余光瞧见她了。
关书桐动手拉开赵庆欣搭在车窗的手,“不好意思,”她还挺有礼貌,“你挡着我上车了。”
没想到她在,赵庆欣羞愤难当,甩手撇开她一转身跑得飞快。
这一片都是密密麻麻的车流。
关书桐上车,朝外看一眼,“如果我在这时候对她说,小心被车撞,明明是好心提醒,但她听着,会不会像我在咒她?”
“会。”谈斯雨说。
车窗一关,漆黑锃亮的车子扬尘而去。
关书桐把包卸下来,放在一旁。
谈斯雨拿余光打量她,“不好奇她找我做什么?”
“无非是想泡你咯。”关书桐无所谓地答,“这业务我挺熟。”
大概也没几个正常人,会打小就教育子女要怎么傍大款吧?
无论是她,还是赵庆欣,接近谈斯雨的目的都那么明确。
不过,她运气比赵庆欣要好。
因为谈斯雨在用言语和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他们是有结果的。
或许,这就叫……安全感?
谈斯雨转过脸来,狭长眼眸微眯,试探道:“你不吃醋?”
“不吃啊,有什么醋好吃的。”
她还是无所谓的态度,嫌热似的,挑开两粒扣子,扯着衣襟一下一下扇着风。
盛夏蝉鸣时,少女如蜜桃般软熟,特有的曲线起伏在他眼底若隐若现,引人浮想联翩。
她抬手,莹莹指尖撩开披散在肩上的头发,一段纤细雪白的颈亦是暴露在他眼底。
谈斯雨眼神有过一瞬闪躲,就那一秒,大脑运转飞快,再次把目光投过去时,关书桐一把摁住衣领。
他眨眼,说不清那时候是呆愣多一点,还是懊恼后悔多一点。
“好看吗?”关书桐问他。
“好看。”谈斯雨实话实说,“还想看。”
“……”这回答反叫她耳根一热,不知如何作答,嗔他,“咸湿佬。”
成功扳回一城,谈斯雨没脸没皮地扯唇轻笑。
关书桐歪向车门,单手托着下巴,警告他:
“如果你对其他人有想法,记得早点告诉我,我好及时止损。”
谈斯雨拧眉。
她自顾自地说:“你送我的那些,估计你也不会拿回去。青春损失费呢,我也不要你的,你只用把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还回给我就够了。”
这些零零散散加一起,都还挺值钱。
“果然是学珠心算的,”谈斯雨评价,“一手算盘打得这么漂亮。”
关书桐莞尔:“过奖。”
“但可惜,你算盘要落空了。”
这辈子,他还真就赖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