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从谢逍嘴里说出来, 倒显得她有些恶劣,控诉着她的渣男行为。
温慕寒眸光微动,垂在身侧的手被塑料袋勒出红痕, 还有在加重的趋势, 坠得她快站不住。
“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毕竟一切都是利用,不是吗?”
谢逍黑眸深邃,缓慢的语气勾着戏谑嘲弄, 尾音上翘的同时单边眉尾挑起。
散漫又带着刺用玩笑的语气说出的话, 扎得温慕寒心一缩。
对啊,是她先抛弃他的,是她在利用他。
从嗓子眼溢出的哽咽一直到鼻尖的酸涩, 温慕寒垂了垂眼, 掩住眼底的情绪。
反正,将他从深渊拉出来就好了。
温慕寒吞咽了喉间的堵塞,重新抬起头, 只不过没看向谢逍,而是落在密码锁上。
“那你呢,你当初接近我,不是以为我是你哥喜欢的女生吗?”
耳尖在这一刻红得滴血,涨得疼。
如果破镜之后重逢, 大抵都是双方拾起过去的碎片,句句扎进对方的心中。
至此, 方能罢休。
温慕寒抬眸,两人的目光撞上。
她嘴角的弧度带着讽刺, “你只不过不想让他好过,不是吗?”
她这人, 不是一味地软弱退让,她虽心怀愧意但锋芒依旧在,绝不带任何谄媚和讨好。
谢逍身子微僵,上半身前倾,凑到温慕寒眼前,眼皮下压。
带着不爽,阴郁。
他轻呵一声,喉结滚了滚,轻咬腮颊的软肉,嗓音磁沉得像低音提琴。
“温慕寒,你还是真的没有心。”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手机侧边,彻底掀开眼眸:“我对你,从来不是假的。”
灼热的视线逼得温慕寒退无可退,胸口被堵死。
她沉吟不语,眼神仓皇得不知所措,最后落在他胸前的银链上。
见她这样,谢逍懒洋洋地直起腰,自嘲一声。
“只不过,你不在乎罢了。”
温慕寒眼睫像受惊的蝴蝶般扑簌簌抖动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钥匙,找了好半天没找到,才想起是指纹解锁。
解锁的声音响起。
她进了屋,步伐带着仓乱和几分踉跄。
“进来吧,微信我会拉回来,毕竟以后还有工作上的联系。”
交错的瞬间,风带过她发丝的皂角香。
谢逍站在原地没动,脖颈低垂着,露出洁白锋利的棘突。
正值楼道风口处,风裹挟着湿往他衣服,皮肤,骨头里渗。
谢逍脸上彻底没了表情,眉目淡冷,眼梢下拉,手指慢慢收紧,骨节嶙峋凸起,用力到泛白。
蓦地,从喉间闷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温慕寒,让你说一句喜欢真的那么难吗?
承认两个字的重量那么大吗?
他原本以为重逢的时候,可以做到像她那般理智了。
可是,一如当年一样。
满盘皆输。
栽了,就是栽了。
-
进门之后,温慕寒将东西放下整理好,拿出新买的花瓶插上那束白色风信子摆到了谢逍的房间。
从房间出来,见谢逍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盯着鞋柜看。
温慕寒以为他是不适应,走过去从鞋柜里翻出一双男士拖鞋递到他身前。
谢逍盯着另一双鞋,一股郁气涌到嗓子眼,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
男士拖鞋?还不是全新的。
“这里住了别的男人,我来不太合适吧?”他眉一挑,轻轻舔了舔干掉的薄唇。
“……”
温慕寒拧了拧眉,有病?
“这是新的。”她解释道。
“呵。”
谢逍视线移到旁边一双,温慕寒自然注意到了,唇角微扯。
那是给梁佑庭准备的,还有一双给许从音的。
突然生出拱火的心思。
“你哥的。”
一口气堵在胸口,谢逍胸前上下起伏着,唇抿紧,烦躁得喉咙发痒,想抽根烟。
“骗你的,”温慕寒转过身,去岛台倒了杯水,“朋友有时候来穿的。”
她拉开抽屉,问,“喝茶还是咖啡。”
屋里装了地暖,不同于那个出租屋里的冰冷,浑身被颤栗缠绕住而后平息。
那口横在心口的气顺了,谢逍冷哼一声。
“白开水就好。”
“借用下阳台。”
温慕寒轻点下巴,指了下阳台的位置。
客厅推开推拉门就是阳台,和客卧的阳台连在一起,放了几颗悬挂式的绿植,养得很好,一直垂到地面。
谢逍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塞进嘴里。
翻打火机的功夫,手机嗡嗡地响,他瞄了一眼,是沈佩雯打来的。
对于这个人,谢逍心中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再次看到听到还是会觉得难过,那种穿过十几年光阴的委屈就像胡椒粉一样呛得他直咳嗽,止都止不住。
小时候没被拼完整的拼图,长大后依旧会有缺口。
拇指摁了两遍锁屏键,电话挂断,没停几秒,又打过来,这么来了机会,谢逍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他咬了咬牙根,接通电话。
温慕寒无意偷听,只是谢逍没关门,声音自然会传进来,她拿着岛台上的牛皮纸袋蹲下身,将今天买的餐具一一摆放好。
她不怎么做饭,但是特别喜欢买盘子,碗,杯子之类的,放在那不用看着也喜悦。
阳台突然的音量加大,吓得温慕寒手一抖,发出陶瓷碰撞声。
闻声望去,男生脸色很冷,匀致如竹骨的指节快要将手机捏碎,谢逍已经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
眼底浓稠的黑色被傍晚的夕阳刺破,他下颌绷紧,笑得讥诮。
“您不是还有个好儿子吗?让他去。”
“这一切不都是您喜闻乐见的吗?我被你挫掉一身傲气乖乖当一个提线木偶。”
电话那头的争吵声越来愈大,温慕寒隐约听到有东西摔打在地的声响,她敛下眼睫,盯着透过浴缸照在地板上的光影。
淡粉色的唇干涸得快要裂开,她咬住掀起的死皮,扯掉,发出轻微的刺痛。
“对,我被人包养了,您高兴了吗?”
最后谢逍扔下这么一句,就撂了电话。
大手一合,将烟掐灭在掌心,也不管疼不疼。
温慕寒装作没听到一般,默不作声地整理着,只是动作放轻了许多。
冬日的风凛冽,但吹得人清醒,将那点还存留着希冀吹得灰飞烟灭,随着飘散的烟灰。
耳边传来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最后是玻璃推拉门合上的声响,温慕寒放好了最后一个杯子,起身将倒好的白开水推向谢逍,旁边还跟着一颗话梅。
是她码字时常备的那一款。
她什么都没提。
“那是你的房间,我晚上活动的时间比较多,白天大部分都在补觉,所以我们一般碰不要着面,你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事情。”
“好。”
谢逍喉间干涩,艰难地点了点头。
帮谢逍将行李拿进房间,落日的余晖洒了进来,照在地板上格外的温馨,他这个房间可以看到窗外有一大片海蓝色的湖,波光粼粼的。
窗帘是乳色色调的碎花图案,落地窗显得明亮,此时火红金黄的霞光似乎在伴着云在飘动。
谢逍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一束白色的风信子,花瓣还颤颤巍巍地挂着几颗水珠,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风信子的花语是点燃生命之火,意味着新生。
新生,不是说重来一次,而是在那些困住的时光里,永远有着翻盘的勇气,不是焕然一新,而是可以坦然接受那些打败自己的东西,然后,云淡风轻。
心脏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捏住,最深处泛开温暖又尖涩的触感,然后慢慢扩散开来,窒息又解脱,
温慕寒没去打扰他,将东西都搬进去过后,告诉他东西的摆放以及使用,然后就准备溜进书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试镜的事情。
“后天剧组试镜,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这两天大概了解一下剧情,哪里有不明白也都可以问我。”
“好的,”谢逍背对着她,停顿几秒,“戏就不用跟我讲了。”
“……”
温慕寒以为是他不想跟她聊太多书的事情,也就不多说了,转头离开了房间。
又是一个失眠夜,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周围静悄悄的,只剩音响放着的轻音乐。
温慕寒来到客厅,准备从冰箱里拿一瓶芦荟酸奶,这是每次睡前的小习惯。
自从她痛经被谢逍治好之后,她就不怎么开始忌口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腔进入胃里,本就精神的状态更加精神。
这下,又能熬个通宵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从书房泄出来的几分光亮。
温慕寒将酸奶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身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个踉跄扑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她爬起身,拿出手电筒照着“罪魁祸首”。
——是谢逍带过来一个纸箱。
膝盖估计是磕破皮,火辣辣得带着胀疼,心中卡文的烦躁感被带出一股无名火。
温慕寒打开纸箱,准备一探究竟。
灰尘飞起,光照进去的瞬间,她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下来。
寂静的夜里,温慕寒能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声,一张无形的网,一点一点地织紧心脏。
酸涩的感觉像渗水的海面一般,蔓延开来。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如潮水般银白。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温慕寒心一惊,连忙将箱子合上,挣扎着起身。
然后,又一个趔趄往前扑去。
这回,不是硬地板,而是硬身体。
“打算什么时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