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遇

  ◎他与他的最后一面◎

  丁玉去综合楼是找乔姐拿自主实习的申请表, 他既然已经决定去连城娱乐,接下来肯定是不能再跟学校统一安排。

  正当他在办公室填表时,身后办公室的门推开, 一位男生缓步走了进来。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 直到对方停在他身边, 丁玉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对上男生神色复杂的眼睛。

  连许信鸽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丁玉,他们学院考试向来是最晚的,他本以为大三的都走干净了, 才来处理学生会的事。

  谁知道刚进门便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青年。

  与当时在图书馆见到的模样不同,丁玉现在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低头时甚至都能看到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说不出来目前心情,许信鸽记忆还停在被李墨安找到的那天。

  少年像小疯子一样将他堵在楼梯里,许信鸽身上的疼痛缓了四五天。

  他发给丁玉的那条录音却没有回应, 也不知是丁玉听到了, 还是被那个小疯子删了去。

  他也只能默默注视丁玉,多一眼便少一眼。

  或许是他目光过于直白,许信鸽又对上那双总含着水光的桃花眼。

  与以往不同的是, 许信鸽看不到里面常年藏着的忧伤, 只剩对未来有了期盼的点点欢喜。

  “学长好。”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耗尽了他全部力气,许信鸽甚至不敢去看青年脸上表情,逃一般地坐到办公室角落。

  “你认识?”乔姐接过申请表,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走。

  “普通学弟。”

  丁玉并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他等下还要赶去蛋糕店去取生日蛋糕。

  虽然不知道李墨安喜不喜欢吃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可丁玉觉得人只有一次十八岁, 他想尽全力给李墨安同龄人都有的待遇。

  尽管他的十八岁是在阴暗中度过, 甚至去学校前天晚上还被关在精神病院接受所谓治疗,陪伴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白色块与消毒水。

  身边出现了李墨安之后,丁玉发现他不再排斥回忆起这些东西。

  乔姐注意到实习去向,目光在丁玉身上转了圈:“为什么不去当演员?这个不是能获得更高知名度吗?”

  “大家不想看只会念台词的木头。”丁玉笑,“而且,我母亲曾经也做过类似的职业。”

  从未听他讲过家里事,乔姐虽好奇但也没有多问,盖完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以后出了名,可一定要记得跟我签个名。”

  短暂寒暄后丁玉推门离开,还没等乔姐将东西收好,身边突然窜过去一阵风,等她抬头,发现原本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人跑了出去。

  “学长!”

  出门还没到楼梯口,丁玉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的许信鸽。

  之前还算熟络的人此刻只剩下尴尬。看到丁玉看他与看江开无异的眼神,许信鸽压下心中难过,故作轻松询问丁玉实习的去向。

  “我还以为学长会留校跟在乔姐身边帮忙。”

  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厚着脸皮叫住自己,丁玉本来也没有给陌生人报告去向的习惯,嗯了声继续向前走。

  他的步伐不算快,可许信鸽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资格追上他了。

  当年两人在小茶馆门口的初遇,青年眼中的淡漠与孤独令他现在都难以忘怀。

  不过也正是这份孤独,才让许信鸽一头扎进名为丁玉的寂寞。

  虽然许信鸽将这次交谈当做人生难以忘怀的遗憾,对于丁玉来说,他前脚刚出综合楼,后脚便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临近暑假公交上的人很多,丁玉好不容易才挤到后门边。

  还没等他站稳,手腕便被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紧紧握住。若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以为又遇到胆大妄为的变态。

  等对方摘下白色棒球帽露出眉眼,丁玉惊讶挑眉:“言严?”

  “呦,都不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他随意靠在椅背,目光在丁玉身上一扫,注意到他比先前提高了不少的精神气,试探性询问:“合同,你还是要拒绝木可家吗?”

  不知道言严为什么在这时提,丁玉扫了他眼没吭声。

  “我知道你想去连城娱乐,但木可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

  言严并没有任何隐瞒,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丁玉:“据说老板知道你想去连城娱乐,他甚至给出不亚于那边的资源。”

  窗外景象不断后退,公交车里冷气开得十足,言严见丁玉被吹的有些发抖,顺手将帽子倒扣在他头上。

  猝不及防被这一下微微压下了头。丁玉抬手移开帽檐,神色错愕对上言严眼底笑意。

  “木可家是真的喜欢你,”言严没有掩饰内心想法的习惯,他对上永远含着水光的桃花眼:“而且上次精怪系列的反响很好,如果你留下我们还能接着拍国潮。”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会有心思跟人再多聊几句,今天是李墨安的生日,他拿了蛋糕还想去超市买些生活用品。

  “再说吧。”

  所以他只给了言严这么个含糊不清的回答。

  公交车继续往前行驶,在经过一个交通站下了不少人,他们两人身边的位置空下。

  距离丁玉到站还有些时间,想起来言严说的木可家老板,丁玉不禁对其真实身份感到好奇。

  “噢,据说也是个明星?”

  其实对老板的真实面目言严也不是太清楚,他们这些模特接触最多的便是店长与烟叔,不知道丁玉怎么好奇他,言严伸手撑住侧脸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由得的,丁玉又回想起那天在拍摄片场与工作室遇到的卷发男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其它地方见过他,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

  “如果签合同的话,也是需要见见老板再做决定吧。”

  看着言严瞬间亮起的眼睛,丁玉只得无奈摇头说完剩下的话:“只是考虑,毕竟木可家给的路线与我想走的不太一样。”

  听他这么说,言严倒是没有再做过多的工作,他也知道丁玉更擅长动态,而不是呆板的拘束在小方框里。

  “对了,木可家不是在另外一个方向?你怎么会到这边来,因为工作?”

  不是丁玉好奇,这个时间正好是烟叔所说的最能出效果的时候,他几乎不会放任何模特乱跑。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言严眨眨眼,告诉丁玉他今天听到的消息。

  “据说连城今晚有个非常厉害的人举办了酒会,上面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过去。虽然说是酒会,但保不准是新的投资项目。”

  言严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我是给人送礼服来着。”

  或许这就是汤亚所说的酒会,丁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门心思都在想怎么给李墨安准备惊喜。

  还有回答今早在玄关时,那个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他从小便没有对家的记忆,汤家也只是汤亚和她父母的家,而现在他有了李墨安,两个人也能组成一个小小的家。

  人开心的时候藏不住脸上神情,言严望向坐在身边的青年,注意到他眼底明显的笑意后怔住。

  “最近发生了很开心的事情?”神出鬼差的,言严盯住他耳垂上的小痣询问。他也是刚刚注意丁玉还有这个可爱东西。

  “今天是安墨的生日。”

  明明很平常的一句话,落在言严耳里却有另外意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总是跟在丁玉身后转的少年,今天应该是正式成年了。

  少年毫不避讳的接触与对丁玉极其明显的占有欲,成年人能做的事情也便不言而喻。

  心中腾起微微酸涩,言严忘不掉那晚在酒吧和中心湖畔时的丁玉,也忘不掉他比月光还要皎洁的背。

  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是凝聚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那就祝他生日快乐吧。”

  从来都没说过这么违心的东西,言严食指轻轻抵住鼻尖,转头作出看向窗外的样子,余光却总是往丁玉身上飘。

  “谢谢。”

  虽然这辆公交车能走完大半个连城,但言严只能跟丁玉顺很短暂的路程。

  很快到丁玉下车的中心区,离开前他最后看了眼言严。

  不知是为今天晚上感到开心,还是其他什么情绪,丁玉伸出手朝对方挥了挥。

  “那我先走了。”

  “嗯。”

  等公交车到站,丁玉率先下了车。

  交通站人来人往,他单薄的背影被人群瞬间淹没,起初言严还能看到丁玉微微晃动的发梢,随着人流过去发梢也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公交车再度启动,一直前进到看不到站台,言严才收回凝视丁玉身影的目光。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能在回去工作时见到丁玉一面。

  尽管青年已离开,燥热空气中似乎还存留他身上的清淡气息,体会不出眼下自己复杂的心情,言严掏出手机对准了身边蓝色座椅。

  随着轻微快门摁动声,他将这个格外燥热的六月框在了手机里。

  不过,这也是他在接下来整个七月,最后一次见到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