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都市情感>欲夺【完结】>第18章 是不是很恨我

  饶是文乐知再单纯,也听出了程泊寒话里的意思。

  谢家已经得罪过闻家一回,只要谢扬回来,闻君何不会让对方好过。如今因为文乐知,谢辞又和程泊寒交恶,想必程泊寒不会手下留情。文乐知如果不能果断“站队”,估计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也不算好人。”程泊寒盯着文乐知,说,“你在感情上偏颇谁,我无法控制,但你要明白,和你结婚的人是我。”

  说完他笑了笑,眼底却阴沉得吓人:“我来之前约了谢辞见面,我会警告他,以后离你远一点。”

  文乐知眼睫轻颤了一下,程泊寒嘴里的“警告”对象,与其说是谢辞,不如说也连带了文乐知自己。

  还不等文乐知有反应,程泊寒又跟上一句:“当然这次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他停了停,继续说,“但你心软,我怕他缠你几次,你容易被骗。”

  好话坏话都让程泊寒说完了,文乐知那点话术在这人面前毫无用处。

  文乐知垂着头听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我一直和他说,我结婚了,不想再见他。阿威应该都告诉你了。”

  所以才不明白,程泊寒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需要文乐知一再去保证。

  “至于其他的,我是看不懂,但想必他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们要见面,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我没多么重要,他应该不会缠着我。”文乐知还是垂着头,语气很平,但程泊寒听出来他有一点生气。

  不知道是生气程泊寒对文乐知的敲一棍子给一颗枣,还是生气程泊寒对曾经联姻对象毫不客气的指责评判。

  两人说话的气氛渐渐就有点僵硬起来,明明刚进门时,文乐知还是笑着的,吃烧麦时也是笑着的。从程泊寒说了某句话之后,文乐知就不笑了,先是以为自己犯了错,后来又听到了很多言外之意和警告提醒。

  程泊寒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程泊寒。文乐知恨恨地想,他哪里跟孤单沾了一点边。自己竟然还觉得他可怜。

  “你对他很愧疚?”程泊寒问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

  但彼时的程泊寒并不知道,很多时候怜悯是爱情的开始。他太看重目的和结果,忽略了爱情本身的萌芽和脆弱。

  所以他甚至重复了一遍:“没和他结成婚,你对他很愧疚吧?”

  程泊寒从沙发上站起来,自上而下逼视着文乐知,和刚进门时让文乐知先吃东西的程泊寒仿佛是两个人。

  “那和我结了婚,是不是很恨我?”

  结婚之后,甚至之前,他们从未提过那件事——在D国那座空荡荡的别墅里,文乐知被关了七天,程泊寒将对赌协议和结婚协议扔到他面前,逼他低头——他们假装是一对正常伴侣,至少可以假装都忘掉了最初的不堪。可是如今,这“假装”被剥了皮,被提到了明面。

  在这样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程泊寒问出了一直横亘在心底的隐忧,文乐知的表情也出卖了自己一直试图粉饰的太平假象。

  怜悯是有的,恐惧是有的,恨也是有的。

  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摇摇欲坠,仿佛这些天的平和是假象,又回到了结婚之前的日子,程泊寒很无情地决定着进退。

  而文乐知很小心地迎合。

  但文乐知还是说“没有”。

  他不想将矛盾升级,只想息事宁人,匆忙之下撒了个谁也不信的谎。

  ***

  酒店一层的咖啡厅24小时营业,临近零点,靠窗位置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谈得并不顺利。服务生放下咖啡就走了,轻轻关上了外面的玻璃门。

  两个人从坐下就没怎么说话,气氛压抑紧张。程泊寒视线扫过来,冷冰冰地带着刺,谢辞咬牙迎上他的目光。

  谢辞在得知程泊寒连夜过来时就知道他今天见不到文乐知了,但他不甘心,也不想妥协:“如果乐知不快乐,我一定会带他走。”

  程泊寒喝了口咖啡,味道果然和酒店环境一样,没什么滋味。他微微皱着眉,对谢辞的开场白有点好笑:“银货两讫的生意,没想到谢大少爷这么感情用事。”

  “可能在你们看来,他和谁结婚都一样。”谢辞说,“但不一样,我至少不会逼他,也不会伤害他。”

  程泊寒冷笑一声:“那又怎样,他现在还不是和我在一起?”

  “你——”谢辞没想到程泊寒会这么说,这让他更加坚定了文乐知在谢家备受磋磨的事实。

  程泊寒打断他的话:“你不是英雄,救不了王子。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出现,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我们能好好地坐着说话了。”

  话该说的都说了,一个谢辞,程泊寒还不放在眼里,这种外强中干的草包,也就能唬一唬文乐知了。于是程泊寒站起来,准备离开。

  “乐知失踪那段时间,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程泊寒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谢辞,眼底隐现薄怒,很慢地说了一句脏话:“关你屁事。”

  “程泊寒!”谢辞站起来,面对着程泊寒,一字一句地说,“你喜欢他吧!”

  不是疑问句。

  “拍走古篆的人,多查几次就知道是你的人;你送的甲骨,也不是什么低价买来的,国外交易平台上挂的数字能买下一个港口;还有你给文家的好处,远比获益多得多……这么浅显的原因,竟然没一个人怀疑,竟然所有人都认为你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对象联姻。”

  “除了你喜欢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理由。”

  “如果你喜欢他,那么他一个人在D国,你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动手!”

  外面的玻璃门开了,服务生走进来,又退出去。因为走动,靠进走廊的一盏声控灯应声而亮。光线明灭变幻,给程泊寒的半张侧脸打上阴影。让他看起来不像刚开始那样无动于衷。

  程泊寒想,真遗憾,谢辞竟然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人。

  “我是太傻了,竟然现在才看出来,竟然亲手把他送到D国,那可是你的地方。他在那里失踪了七天,你敢说和你一点也没有关系?”谢辞低吼道。

  “所以,你今天一定要和文乐知见面,打算要谈的就是这个?”程泊寒反问道,“那么你想要什么结果?告诉他别怕,你会带他走,然后文家的对赌协议你会说服你父亲继续作保,包括把谢家吃下通达的项目全都吐出来?”

  程泊寒嗤笑一声,仿佛在笑谢辞的天真有趣和不自量力:“哦,对了,还有一点,就是你把文乐知带走之后,你得把他藏好了,藏到一个我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不过你应该没时间把他藏起来,因为那时候你估计很忙,忙着破产。”

  谢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在文乐知婚后愈发觉得不对,便做了一番调查。除了文乐知失踪那件事,其他的事程泊寒似乎没有过多掩饰,因此想通了这一系列关卡之后,谢辞气血上头,只一门心思来找文乐知,但却从未想过如何收尾。

  真的带走文乐知?且不说文乐知愿不愿意,单是程泊寒口中的那些后果,每一样他都承受不起。

  “结果控制不了,光想着在过程上使劲儿,不但是流氓行径,还是草包行为。”程泊寒低笑一声,给了谢辞最后一击,“你尽可以告诉文乐知这些,看看他跟不跟你走。”

  说完这些,程泊寒不再停留,向门口走去。

  “就算我不敢带他走,”谢辞面色痛苦,想到半小时前,他见到程泊寒时说的第一句话,愚蠢而意气用事,“就算我不配,那你呢?你敢告诉他你喜欢他吗?你不敢,程泊寒,你害怕,你知道乐知不喜欢你,你害怕说了也得不到回应,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程泊寒站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理谢辞,抬手开门。

  “你们结了婚又怎样,他永远不会喜欢你!”谢辞跟上两步,气势上早就乱了,气急败坏地想要用语言攻击人,想要把程泊寒不急不躁的面具撕下来,想要让他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他如果真的和谁结婚都无所谓,就不会一个人躲在花园里哭。”谢辞咬牙切齿地说,“至少和我结婚,我不会让他哭。”

  婚礼前一天下午,谢辞想见见文乐知,被文初静拦在了门外。他知道文家大院有一个很隐蔽的后门,于是从外面绕过去,却意外发现坐在栏杆边缘的文乐知。

  文乐知背对着他,身上挂着一件园丁式样的围裙,手里捏着一截水管,垂着头盯着眼前的一丛多肉。从远处看,只看见他茫茫然的侧脸。

  大概过了几分钟,文乐知扔掉了手里的水管,将头埋进膝盖里。在哗哗的水流声中,谢辞依然听到了文乐知隐忍压抑的哭声。

  那天,谢辞到底没叫他,也没再走近。

  从见面至今,程泊寒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裂缝,他一只手推在门把手上,身子侧着,但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文乐知哭了太多次了。自从程泊寒强行介入他的生活中。

  这个不用任何人来提醒,程泊寒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明白。

  “他人在我身边就行了。”程泊寒说完这句话,推门走了出去,再没看谢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