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攥紧了书包袋子, 真正面对他时,心中的钝痛,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承受。
夏澄摇头, “没什么可聊的, 我只想好好学习, 你既然删了我, 就不用再联系了, 我也把你删了。”
夏澄越过他,过了斑马线。
将他彻底抛在了身后。
她眼窝发酸, 硬是憋回了泪意。
回到教室后, 夏澄拿出便利贴, 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夏澄, 加油。】
夏澄将一切抛之脑后, 认真复习了起来,下课时, 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 二班第一名是一个男生669分, 夏澄的分数则让人大跌眼镜。
大家都以为只要答题卡不出错, 她会一雪前耻,重新考回全市第二, 结果,她只考了638分, 彻底遭遇了滑铁卢, 还没骨折时考得多。
整个高三年级都炸开了锅,不知道她怎么考的。甚至有人在论坛盖了帖子, 纷纷议论她是不是早恋了,到了高三,也就恋爱,能让人成绩大幅度下降。
夏澄并不知道帖子的事,反倒是赵雪和方悦现了身,让大家少乱猜,要求楼主删掉帖子。
一上午夏澄都在教室待着,没再去宣传栏翻裴钊的成绩,虽然没看,她还是知道了他的分数。
大家都在议论他,这次月考他是最大的黑马,一举杀到年级第二,总分718,只比裴泽低了六分。
上午的时候,各科试卷到了手中,夏澄认真看了一下试卷,语文考得最差,其他科也不算好,考试时,脑袋疼,心情也糟糕,跟中了蛊毒似的无法集中精力,好几道题都空下了,还有个丢分的,是因为粗心算错了,夏澄复盘了一下最近的状态,心中很是自责。
好友都发来了消息慰问,包括宋悠,她问的很直接:【怎么回事?最近都觉得你丧丧的,跟裴钊有关?】
夏澄借用她的话,调侃了一下自己:【这次是情场失意,考场也失意。】
一分钟后,宋悠出现在班级后面。
夏澄跟着她下了楼,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夏澄的眼睛又不争气地蒙了一层雾气。
她吸吸鼻子,低声说:“就是发现,他并不喜欢我,我正式失恋了。”
宋悠一怔,有些迟疑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有点不一样。”
夏澄曾经也以为他对她有些特殊。
事实证明,不过是自作多情。
夏澄一阵窒息,已经不想再思考这些问题,她摇摇头,“我亲耳听到的,并不是什么误会。”
怕宋悠担心,夏澄补了一句:“优秀男生多的是,也不是非要喜欢他。别担心,我已经在调整了。你说得对,高三时间紧迫,先好好搞学习吧。”
宋悠松口气,“嗯,考进好大学,多的是志同道合的优秀男生。”
两人一道回去时,宋悠调侃了一句,“特意给你准备了纸巾,竟然没用上。”
夏澄露出了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那你给我吧,别浪费,我等会儿争取用一下。”
宋悠豪气地摆手,“算了算了,这点纸姐姐浪费得起,你还是别用了。”
中午,林希本想来学校一趟,和夏澄好好聊天,正要出发,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夏铭易发来的消息。
他是个很有分寸的男人,自从她选择梁郑辛后,他就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她,哪怕要出差,需要将夏澄送过来,也都是让夏澄给她打电话。
林希怕有什么事,还是点了进去。
【抱歉,多有打扰,你应该收到澄澄的成绩单了吧?我知道,你肯定也很担心,考得确实有些糟,不过昨天晚上,我和她聊过一次,她说了会好好学习,不会再耽误成绩,希望你能再多信任她一次。】
林希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车。
中午,夏澄和宋悠刚拎着饭盒从饭店出来,迎面撞见了裴钊。秦旷主动打了声招呼,“你们怎么打包了?”
宋悠:“回宿舍吃。”
裴钊瞥了夏澄一眼,女孩穿着校服,发丝乖巧地贴着脸颊,从始至终都没看他。
裴钊神情冷淡,抬脚走进了餐馆。
秦旷冲夏澄他们挥挥手,也走了进去,坐下后,才拍了一下裴钊的肩膀,“都这么熟悉了,招呼都不打,哎,她今天心情肯定很糟糕吧?”
裴钊抬起了头,微微蹙眉。
赵翔看他一眼,“怎么心情不好?难不成失恋了?”
秦旷笑骂了一句,“少满嘴跑火车,还能因为什么?好学生当然只管成绩,她这次考得挺糟糕的。”
裴钊摸烟的手一顿,又将烟揣回了兜里,“考多少?”
秦旷报了个分数。
裴钊:“各科成绩呢?”
“那我哪记得住。”他一脸稀罕,“嘿,这次总算有点人性了,知道关心一下,哎,你起来干嘛?又去抽烟,最近怎么回事?烟瘾是不是又犯了?小心将自己抽死。”
裴钊丢下一句,“你们先吃。”
他双手插兜,一直走到宣传栏前,才停下。
他心情不好,上午完全没关注成绩,见他一脸不爽,班里的同学,也没往他跟前凑,直到群消息震动,他才知道自己考了第二,本来以为她肯定能稳住第三。
结果?
一向满分的数学竟然也考砸了,裴钊烦躁地去了操场上,耳旁又想起了林希那句,“能不能请你不要再靠近她?”
夏澄已经回了宿舍。
她选的是四人间,二班一个女生,考得不太好,掉到了三班,她高三没住校,在校门门口租了一个单间,二楼正好空出一个床位,和宋悠的宿舍就隔了几个房间。
吃完饭,夏澄将早上晒好的被子,收了起来,随后才和宋悠她们一起回教室。
走到二楼时,她又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长身玉立,就倚在栏杆前,夏澄从他跟前经过时,他开口喊了一声,“夏澄。”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喊她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夏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身边还有其他同学,夏澄不想闹得太难看,她对宋悠和赵雪说:“你们先上去吧。”
赵雪一脸懵逼,被宋悠扯到了三楼。
裴钊站直了身体,垂眸望着她,“成绩怎么回事?”
夏澄很累,不想答,可又怕他会继续堵她,还不如一次说清,各自安好,她别开了眼,垂眸说:“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分心也不会有影响,事实证明,只能全力以赴才不影响学习,你也好好加油,裴钊,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成为很优秀的人。”
夏澄心口发涨,说完,没再看他,转身继续往上爬楼梯。
接下来一段时间,夏澄一直在埋头学习,也没再去过后街吃饭,偶尔想起他,还是会难过,却不会再动辄掉眼泪。不得不说,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为了考个好成绩,夏澄几乎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学习上。
这天,来到学校时,她又在桌上发现两枚棒棒糖。
她一怔,轻而易举想起裴钊那句,“喜欢的话,下次给你多备两个。”
不管是不是他送的,夏澄都不想要。
她将东西摆在了窗台上。
期中考时,她又重新回到了正常水平,因为作文拿了47分,她这次总分724,和裴泽并列第二。
裴钊这次全市第一,731,比她和裴泽还要高了几分,不仅数学满分,理综同样满分。
他这个成绩一出,整个附中都炸开了锅。
课间操结束时,校长还登台讲了讲话,说:“今年裴钊同学的进步大家都有目共睹,这几年附中首次有人突破730分这个难关,虽然不是高考成绩,也是市里统一出卷,难度和高考所差无几,裴钊同学能考这个成绩,真的很厉害,不亲自表扬他一下,我都觉得过意不去。”
他一直是位幽默的老人,这话一出,同学们乐得不行。
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氛围一下被推向了高潮。
校长笑着摆摆手,“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同学,不仅你们激动,我也激动,我今天之所以上台,其实是临时决定的,不为旁的,就为了在这个重要的时刻,邀请裴钊同学,登台为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经验。”
校长率先鼓起了掌,“来,我们用掌声鼓励一下裴钊同学。”
大家疯狂鼓起了掌,裴钊没料到校长会玩这一手,他哪有什么学习经验,班主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赶紧上去,大家都等着呢。”
裴钊被赶鸭子上架,只好上了台。
校长让开位置前,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脸嫌弃,“看来上次的提醒,还是没放心上,校服呢?难怪开会时,你们老师曾提议,不穿校服,能不能少扣点分,敢情你们班平均分都是被你拉低的?”
裴钊大喇喇站着,神情有些一言难尽,“附中校服女生的还像话一些,男生的跟麻袋一样,但凡像样点,我也不至于总忘穿。”
同学们嘿嘿笑,男生们更是跟着起哄,“真的很丑。”
还有个男生喊了一句,“校长,你看看我,好好一个帅小伙,都成什么了?尤其是裤子,套上后,连我同桌的腿,都能塞进去,女生的好歹分好几个尺码,咱们男生就大号,小号两款。我们也是人,活生生的,求您老人家赶紧给改进一下吧。”
同学们都笑疯了。
校长严肃的神情也没绷住,乐了,“成吧,冬季校服,我亲自来设计,到时你们这群臭小子别再给我找借口不肯穿,成了,言归正传,让裴钊给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经验吧。”
裴钊身姿挺拔,冷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会发光一般。
开口时,仍是那副懒散的腔调,“也没什么经验,就先把课本过一遍,知识点记住后,埋头刷题就行,刷多了题,分数自然就上来了。”
身上一股子年少轻狂的劲儿。
校长拿他没法,“是不是一到高三,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了?才肯下功夫?来,给大家讲一下你的心理历程,激励一下同学们。”
裴钊一时没吭声,目光扫向了二班的位置,底下人头攒动,她在人群中,仍旧显眼。
裴钊一眼就瞧见了她,她垂眸站着,并未抬头。
裴钊收回了目光,声音微微有些哑,“有个女孩,曾跟我说,高中阶段成绩最重要,唯有拼搏才不负自己,不负青春。”
夏澄一怔,忍不住朝演讲台望去。
他身形挺拔,声音醇厚,眼底似有光。
校长也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底下更是炸开了锅,赵翔吹了声口哨,喊了一嗓子,“钊哥牛逼,为爱奋起。”
“牛逼,牛逼。”一声传一声,好多同学跟着喊了起来。
还有个人喊了一声,“靠,当众虐狗是吧?有本事提她,有本事说一下,是不是就是那个你追不上的女生说的?”
“哈哈哈,真的假的,还有他追不到的女生?”
同学们一个比一个兴奋。
夏澄也听见了这些话,心脏酥酥麻麻,又痛了起来。
看吧,连同学们都误会了。
她的自作多情,是不是也没那么可笑?
他身姿挺拔,姿态懒散,重回巅峰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夏澄不由移开了目光。
裴钊没理大家的起哄,见她仍安安静静站着,神色莫名,他才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谈学习呢,跑什么题?”
校长也笑骂了一句,“你们这群臭小子。”
裴钊握紧话筒,拉回了正题,“听完她的话,我曾想过青春是什么,它理应是我们最好的年华,像出生的太阳生机勃勃,青春也理应是希望,是我们最美好的梦想,我当时想,确实唯有拼搏,才对得起这份希望,这份蓬勃的生命力,对得起生而为人的担当。青春光阴贵如金,希望同学们,也能珍惜光阴,珍惜青春,让生命更加丰富多彩。”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大家。”
掌声瞬间响彻整个操场。
他意气风发,如最耀眼的太阳,一步步走了下来。挥斥方遒,风华正茂,身上也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
那么耀眼。
夏澄盼望了许久,也不过是希望他能重回巅峰,能一如既往的耀眼,他真的做到了。
比任何人都要出色,都要勇敢无畏。
可是这样的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校长走到了话筒前,说:“行了,都安静些,虽然不知道说这话的女孩是谁,还是谢谢你的这番话。希望,在坐的每个学生,都能有这觉悟,高一也好,高二也罢。”
校长说的激情澎湃,“你们应该铭记,学生阶段,确实应该以学习为主,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时间,能够不负青春,对得起自己的拼搏,尤其是高三的同学,裴钊同学的进步,向我们说明了一个道理,不论何时努力都不算晚,希望大家能够记住,学习是永无止境的探索,是逆流而上的航船,唯有拼搏才能收获智慧的果实,来年高考,我等你们创造辉煌!”
掌声如雷鸣,响彻在整个校园,大家都有些热血沸腾。
解散后,夏澄顺着人流往教室走去,宋悠追上了她,清冷的目光,难得闪现出一抹八卦。
她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他对你……”宋悠原本想说,“余情未了”又临时换成了,“有那么点意思?”
夏澄也搞不懂,他在干嘛,想起他那句“凭她?可能吗?”一颗心又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她摇头。
见她神情黯然,宋悠一时后悔自己的八卦,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揽住了夏澄的肩,“不提他了,你这次考得很棒,继续加油,我等你破记录,冲破730这个难关。”
“你太高看我了。”
全国那么多学习好的,都没几个能破730的。
宋悠笑了笑,“只要作文能拿满分,你肯定能破,多积累吧,我也加油,争取破710。”
“嗯嗯,一起努力。”
宋悠:“你睡眠质量好些没?”
“还那样,我现在每天喝牛奶,我努力调整。”
裴钊这会儿又被几个兄弟包围了起来,一个个朝他竖拇指,一脸蒙圈的秦旷也反应了过来,“早觉得你不对劲,老实交代,哪个女生劝的你?真有这么个人?”
裴钊懒得理,丢下他们,离开了操场,几个兄弟跟了上去,秦旷急得抓耳挠腮的,“裴钊同学,吊爷爷胃口是吧?”
赵翔乐得不行,勾着他的肩,笑得欠兮兮的,“来,叫声爷爷,我告诉你。”
“靠,少占老子便宜,搞得跟你知道似的。”
“我就是知道,虽然阳子不跟他一个班,估计也知道,也就你啥都不知道。”赵翔转头看向聂飞阳。
聂飞阳笑了笑。
秦旷勒住了聂飞阳的脖子,“靠,还是不是兄弟?赶紧交代。”
聂飞阳无奈,也没再卖关子,“夏澄吧。”
“谁?”秦旷一脸不可置信,整个人恍恍惚惚,“赵翔倒是时常起哄他俩,怎么连你也……怎么可能?小橙子不可能早恋的。”
见他一脸纠结,聂飞阳笑了笑,“我也没说他们在早恋。”
秦旷:“!!!所以,阿钊真被拒绝了?”
这重点抓的。聂飞阳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上楼好好学习吧,别万一真从一班掉下来。”
秦旷稀里糊涂走进了楼道,走到一半,朝后吼了一句,“你大爷,聂飞阳!瞧不起谁呢,高三下学期又不分班,老子掉不下去。”
聂飞阳忍俊不禁,“哦,反应也不算太慢。”
秦旷冲过去,跳到了他后背上,使劲儿勒他脖子,“好呀,敢看爷爷笑话,知道错没?”
花坛前是男生们嬉戏的身影,笑骂声在空气中回荡,一张张脸神采飞扬,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定格。
林希也收到了夏澄的成绩单,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松了下来,她又登录官网查了一下裴钊的成绩,全市第一。
林希彻底松口气。
那日她因为照片的事,直接杀去了学校,还对裴钊说了一番不算友善的话,事后想想也挺后悔,不为别的,他也是高三生,如果刺激到他,让他一蹶不振,她估计会后悔一辈子。
*
期中考后,天气彻底转凉,高三学生都投进了紧锣密鼓的复习中,期末考结束后,夏澄直接打车去了姥姥家,半个月前下雪了,姥姥出去买菜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腰有些疼。
夏澄直接在姥姥家住了十几天,除夕夜的前一晚,才随着爸爸,回临城,这个寒假实在太短,一眨眼新年就过去了。
年后,医馆很冷清,基本没什么要忙的,老爷子也没再教她东西,让她专心复习功课。
夏澄每天都在刷题,初三这天,她再次收到了裴泽发来的消息:【我生日那天,能过来吗?】
她一直在尽量避着裴钊,吃饭没再去过后街,课间操时,也总是早去早回,一个在三楼东侧,一个在二楼西侧,在她的刻意躲避下,已经很久没遇见过他了,夏澄不想在他们生日时,功亏一篑。
夏澄:【我估计赶不回去。】
和裴钊闹掰后,她曾想过要不要将耳钉还给他,因为试戴过,最后没还,为了不欠他的,她特意给他选了一个较为昂贵的手表。送给裴泽的还是钢笔,她特意将礼物留在了北城,打算让宋悠帮忙捎过去。
裴泽:【尽量过来吧,下学期一毕业就要各奔东西了,出国的出国,去外省的去外省,以后想聚一起都难,正好趁放假,聚一下。】
确实有同学要去外省读大学,旁人暂且不提,雪儿的理想院校就在南方,夏澄有些拿不定主意。
初五晚上时,却听奶奶对爷爷说:“老头子,你把腌的胡萝卜丝也装车子,别忘了,澄澄爱吃,周末回家能吃几口。”
夏澄眨了眨眼,“怎么今天装?”
“你同学不是明天生日?难道没邀请你?”奶奶一拍额头,“瞧我,忘问你了,难道一换班级,关系生疏了?没邀请你吗?”
怕奶奶担心,夏澄摇头,“没,邀请了。”
“那就早回去两天吧,学生时代的朋友最珍贵,感情也最真挚,以后肯定聚少离多,也没太多机会一起庆生了。”
夏澄被奶奶说得有些伤感,最终还是回了北城,再次来到银鼎时,夏澄只觉得恍如隔世,正要进去时,她在大厅里瞧见了裴钊。
他穿运动裤,咖色毛衣,头发蓬松地垂在额前,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瞥见他,心脏又隐隐开始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