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了,窗外狂风怒涛翻滚,卷起的骤雨噼里啪啦敲打在玻璃上。

  四号房内。

  睡在郝云身旁的余顾辗转反侧。在一阵手机振动中,余顾猛地惊醒,他手指痉挛着,赶紧按熄闹铃,目光停留在墙上那把电锯上。

  那人嘱咐的行动就在今晚了。余顾心里默念着,浑身紧张得仿佛要抽筋起来。

  月光下,那电锯透着幽幽蓝光,宛如哀乐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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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厅里的虞双正在安慰哭泣的茉莉。

  “好了好了,早就跟你说过,不要依照外表去判断男人,现在知道他那副德行,及时止损也好呀。”

  茉莉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咬着下唇,委屈地点了点头。

  “这样好了,我看你状态也不好,下半夜你回房间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可以吗?”

  “不要紧,马上就要天亮了,天亮后就没事了,你快去吧。”

  这么一说,茉莉确实倍感疲惫,她对虞姐道了声谢,拖着迟钝的身体回到房间。这时,她恍惚听到蜜蜂煽动翅膀的声音,嗡嗡嗡,由远及近而来。

  这是精神状态不好产生了错觉吧,这里怎么会有蜜蜂呢。她这样宽慰自己,扭开房门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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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号房里,肖矢穿着丧服跪在地上。他颤抖举着三根香,对着一座灵牌,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那灵牌后面还挂着张黑白照片,上面印着一位少年。

  “安息吧,”他碎碎念道,“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了,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肖矢由刚开始的平静变得狂躁,手指插进头发里,开始狠狠拽自己的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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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双等茉莉走后,习惯性地打开了沙盘模型。

  公寓模型里的七个陶瓷小人规规矩矩待在自己屋中,看上去分外和谐。她微微笑了笑,拿起一号房里的陶瓷小人仔细端详起来。

  数秒后,她不知从陶瓷人的投影上看到了什么,笑容凝结在了脸上,渐渐幻化为恐惧。

  她手中的陶瓷小人脖颈处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痕。虞双皱着眉,伸手轻轻一模。那小人的头便掉落下来,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她赶紧俯身去捡,这时她却听见一阵嗡鸣声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很像是蜜蜂拍打翅膀的声音,音色太清晰,就响在耳侧边。

  虞双脸上滑落下一滴冷汗,猛地朝后方望去。待她看清身后的场景,她本能地瞪大双眼。她妄图发出一声呼救,可惜那声尖叫却再也发不出来了。

  待一切归于寂静后……

  沙盘中的陶瓷人安静定在原位,褐色釉描绘出的眼睛嘴角,弯起诡异的弧度。

  随着光影变化,原本圆润可爱的陶瓷人的脸被光打亮,看起来鬼气森森。

  它们透亮的白瓷面上,倒影着几道红影,那红飞溅着、扭转着、飞舞着,划出索命的抛物线。

  “嘻嘻嘻……”

  一个清脆而幼齿的声音,突兀从沙盘盒中响起。那像是诡异八音盒的伴奏,又像是鬼婴儿的哭泣。

  用天真浪漫的声音吟唱着一首诡异恐怖的童谣: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小人做游戏,

  七六五四三二一,都会死得很离奇。

  大花喊,大花叫,锯子落下来,去头去手又去脚。

  ……

  当阳光钻入谢遇安的眼睑,他这才悠悠转醒。

  他翻了个身,周凉正站在床边,俯身看着他:“醒了?我正准备叫你起来吃早餐的。”

  三年以来,他鲜少一夜无梦熟睡到天亮。谢遇安揉了揉眼,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被人骚扰过的痕迹。这样未免也太多疑了,谢遇安挠了挠脸,滋生了几分愧疚,对周凉应了一声。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两人一边吃,一边讨论起昨晚的情况。

  “你觉得郝云和余顾有可能是一伙的吗?”谢遇安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含糊问。

  周凉扶住自己的下颌,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分析起来:“看前两天的情形,感觉有点像是一伙儿,但是我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我们今天还继续演戏吗?我有点不安,总感觉公寓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演,”周凉沉吟着,“还有很多事情并未浮出水面,而且昨天我俩的那场冲突,也只是铺垫而已。”

  “哦~”谢遇安有些不乐意。他并不想再看周凉受委屈,但是对于目前的情况貌似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也只能默认了周凉的计划。

  谢遇安刚将碗筷收拾妥当,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到。谢遇安接起手机,发现那是茉莉的号。

  电话那头首先传来几声粗喘,紧接着,茉莉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谢警官,出事了!你快点到一楼来,这里有好多血!!好多血!!!”

  听到这尖利到变形哭叫,内里还带着恐惧的颤音。谢遇安立马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他与周凉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立马穿好衣服便向外冲出去。

  很快所有人便聚集到咖啡厅。茉莉已经瘫软在原地,据她所说,她昨晚提前回到房间,今天早上想去咖啡厅购物架挑选物资,结果就看见这骇人的场景。

  咖啡厅正厅有一道喷溅式血迹,从地面到天花板都是。

  除非有人被切断了大动脉才会造成这种血液。但是大厅里其他物品都摆放整齐,没有搏斗或者挣扎的痕迹,除了地上的一个陶瓷小人。

  谢遇安俯身将它捡起来。那个陶瓷小人已经破碎,整个头不知掉落在何处。刚刚弯腰捡东西时,他还注意到,咖啡厅的地面非常干净,似乎被人仔细清理过。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余顾和肖矢都吓得脸色发白。郝云来回渡步,显得很焦虑。而周凉面色一暗,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对了,虞姐在哪里?”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虞双并不在现场。按理说,她算是这几人中的Leader,这个时候怎么会不在。

  “我给她打过电话,没人接。”茉莉捂着脸,泪水从中无声掉落,“昨晚我提前回去了,就剩虞姐一个人看守。我在想,会不会,会不会是她……”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断断续续,完全听不清楚。

  谢遇安心中掠过一丝不详,他马上冲到一号房前想拉开房门。他把门把手旋转几遍,房门却紧锁,完全打不开。

  “没用的,”身边有人劝他,“我们刚刚试过了,门从里反锁住了,完全打不开。”

  “现在怎么办?还能用什么办法进虞姐房间?”

  还能用什么办法?这个问题传入谢遇安的耳膜。门进不去,那就只能通过窗户,而要通过窗户,就得试试昨天郝云说的办法。

  “有绳子吗?”谢遇安转头问现场的各位。见大家都一脸茫然,他又重复了一遍,“有绳子吗?”

  郝云这才如梦方醒,赶紧回答:“啊,有的,有的。”

  他转身就往楼上跑,谢遇安在他身后又嘱咐了一句:“如果有锤子榔头这类的工具,也帮我拿一把。”

  紧接着他对其他几人说道:“既然门进不去,我就按昨天郝云的设想试一下。我从二楼三号房拉绳子下去,试试能不能破窗进一号房。”

  面对这种紧急事件大家都表现得义不容辞,没起什么分歧。

  谢遇安火速进行安排:余顾和周凉留在一楼,肖矢和郝云在二楼进行协助。

  当肖矢将郝云带来的麻绳绑在他腰上,谢遇安奇怪地瞄了他一眼。肖矢眼睛被过长刘海遮住,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在害怕什么。

  谢遇安狐疑起来,但是面前的事刻不容缓,他只好暂且放一放。他忍下这一刻的不安,嘱咐肖矢和郝云两人拉住麻绳放他下楼。

  他来到阳台处,伸出手探了探玻璃外膜与窗户的距离,大概有两人宽左右。玻璃薄膜贯穿了部分阳台。他来到阳台侧面,这里的缝隙足够一人通过,确实如余顾所说,是可以爬下去的。

  凭借过去的工作经验,这些对他而言并不费劲,他很快就来到一号房阳台。一号房的窗户并无破损痕迹,而是从内侧牢牢紧闭。

  希望里面的人也能没事,虽然看咖啡厅的现场,估计凶多吉少了。

  谢遇安眉头紧压,从腰侧取出郝云给他的钉锤,使用巧力敲击窗户四角。

  随着哗啦声响,很快玻璃应声破碎。他清理掉窗户周边的残渣,二话不说,便翻身进屋。

  由于拉着窗帘的缘故,屋里昏黄幽暗。谢遇安随手拉开窗帘,随着阳光洒进房间,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在原地。

  首先入眼帘的,是虞姐摆在枕头上的头。

  那颗人头上布满伤口,那伤口被水浸泡过,边缘泛着白,每条口子都外翻着。

  那凶手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将她的脸用刀子划得破破烂烂,那张还算风韵犹存的脸,此刻连一块好肉都没有。

  而她的躯干整整齐齐摆放在床上。

  她的尸体像是安眠般,双手叠放胸前。最诡异的是,她身上铺满厚厚一层黄色钱纸,只露出了四截灰白的胳膊和腿。

  这还没完,她床边还点满一圈白色蜡烛。

  蜡烛的火光伴随着谢遇安的呼吸,在发冷的空气中晃动,摇摇欲坠。

  若谢遇安动作粗鲁点撞翻几根蜡烛,虞姐的尸体都能直接点着。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精味。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移动到门口。这扇门果然是从里反锁了,他扭开搭锁,门外人进来后,看到眼前场景,纷纷倒吸了口冷气。

  众人当中唯一的女性茉莉,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吓哭了。她不断抱着脸尖叫,眼角沁出了数滴泪花。

  但是比茉莉反应更夸张居然是肖矢,他一进屋看见摆在枕头上的人头,立马膝盖发软,瘫倒在地上。

  “这到底在搞什么鬼?谁干的?谁把现场布置成了这样?”

  郝云紧跟着靠近床铺,当他看清尸体后,便瞪大眼睛发出一连串疑问,只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郝云开始忧心忡忡在屋里乱转。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他发出一声尖叫,手指颤抖指向一个地方。

  原来是床边靠着的一把染血的电锯。这显然是凶手分尸后留下的。

  这把凶器却把郝云吓得不轻,他连退几步碰撞到虞姐的床上。他这一碰可倒好,床上的蜡烛立马倒下几根。那火苗接触到易燃的纸钱,火焰立马窜起来,很快便演变为熊熊大火。

  众人惊呼夹杂着咒骂。谢遇安脱下衣服朝火焰处猛扑几下,火势依旧不减弱,这样下去,现场迟早要被破坏干净。

  他连忙冲出一号房,去取来咖啡厅墙边上的灭火器。待他回来时,屋里人都因为被浓烟呛到,暂时离开了房间。他和在场几位男性赶紧打开灭火器灭火,这么来回一折腾,火势才堪堪扑灭。

  等火势扑灭,纸钱几乎都燃为灰烬,虞姐躺在床上的尸体被熏黑,也彻底显露出来。

  她还穿着昨天青色旗袍,手腕上戴着她的标志性玉镯。这时众人才发现,她不仅仅被割掉了脑袋,四肢和躯干也是分开的。

  她此刻就像是积木般拼接在一起,摆成了正面仰躺的姿势。

  “居然被分尸了?!看这手法很熟练啊,难道说屋外那个杀人魔真的进来了?”余顾吓得嘴唇直哆嗦。

  这同样也是萦绕在大家心里的疑问。面对这种情况,大家不约而同陷入沉默,除了谢遇安与周凉。

  谢遇安看见分尸,条件反射便想到了分尸常用地——浴室。他马不停蹄赶往浴室,检查了浴室是否有分尸的痕迹。

  浴室里地面上有没干的水痕,花洒随意地挂在开关上。谢遇安戴着一次性手套,俯身检查起浴池的放水塞子,还有下水通道。如果这里是分尸的第一现场,那么冲洗的时候这里是最容易留肉|体残渣的。

  他细心地翻找了半天,结果一点肉沫都没让他找见。浴室的检查无果,谢遇安只好出来跟外面周凉汇合,再寻找新的线索。

  周凉留在外侧搜寻线索。他拢起长发,附身检查着虞姐放在枕头上的头颅。他垂下头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虞姐的脸,甚至伸出手在虞姐脸上抹了一把,放进嘴里舔了舔。

  “因为刚刚的火灾,伤口表面被烧焦了。”周凉像自言自语般,“没法判断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目前公寓里只有虞姐死亡,她昨天还活得好好的,那还能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不搭理现场困惑的几人,而是自顾自地掰开了虞双的嘴。

  “你们看,她舌头被割掉了。”周凉指了指虞双的口腔内部。

  众人好奇地顺着他的动作望过去,只见那嘴里赫然出现一个舌头断截面,伤口处还残留着猩红血迹,顿时头皮发麻。

  检查完尸体后,周凉又走到窗户边向外张望。难道说外面藏了什么人?

  谢遇安连忙跟随他的动作也看了眼窗外,可外面空空如也。压根不像是藏了人的样子。

  他目光再望回来,周凉又蹲下触摸地面。

  “好干净,是被人打扫过。”周凉眼神一暗,似乎有所察觉。

  谢遇安见他检查地面,便想着分工合作,于是开始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他把每个箱子柜子都擅自打开检查。很多箱子柜子都被人为锁上了,只有一个到顶衣柜微微虚掩。谢遇安眼睛一眯,猝不及防地拉开衣柜。

  周凉见他动作也凑过去一看,衣柜里什么也没有,只不过作为一名女性的衣柜,里面出奇得空。

  衣柜里躺着一个相框,谢遇安将他捡起来。两人凑到一起,发现那是张合影。

  上面的虞双环抱着一个男孩,两人站在一个花坛前,笑得一脸幸福。那男孩样貌与虞双极其相似。

  “这……不会是她儿子吧?”

  周凉对谢遇安点了点头,表示这很有可能。

  周凉皱了皱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又折回了床前,扑到虞姐身上,费劲撕扯她身上烧焦的衣服,并且解开她的胸衣。这下果真又有新发现。

  “你们看。”他指了指虞姐的胸口。

  房间里的电锯和咖啡厅那道血迹,让人下意识以为虞姐是被电锯所杀。令人没想到的是,她的胸口处还有处伤口,这是一处贯穿伤,伤口虽被熏黑,很依稀可以辨认出是枪伤。

  谢遇安面色一凛,找到梳妆台的一次性手套和一些棉签,朝里拨弄了番。

  “没错,是柯尔特响尾蛇型左|轮|枪的子弹,就是余顾被人夺走的那把。”

  这下大家的表情都十分精彩。郝云率先反应过来,他惊慌失色地叫嚷一句:“钥匙!昨天虞姐在看守公寓的钥匙!”

  喊完,他便慌张地冲到咖啡厅,颤抖地打开沙盘模型,将存放钥匙的顶盒旋开。

  那里空空如也。那枚至关重要的钥匙,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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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谢:你怎么回事?看见这都不带怕的吗?

  小周(偷偷瞅小谢)os:不知道老婆有没有被我的英姿迷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