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了一个错误，”周凉迟迟才开口，他将头埋进双手中，声线微微颤抖着，“我以为我能改变一切，结果我所做的努力，却让一切变得更糟了……”
谢遇安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凉。在他的印象里，周凉是冷静的、睿智的、无所不能的。这个世界上似乎还没有什么难题能难倒他，他怎么会露出如此无助绝望的一面。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招惹你的……”周凉还在继续念叨着这句话，他单手掩住脸，发丝从脸颊倾斜而下，每根都轻颤着。
谢遇安见不得周凉这样，他忘记还负伤的事实，猛地想起身抱住周凉，结果这一个动作却扯到了伤口，他只好龇牙咧嘴地叫唤着，又躺了回去。
周凉见状顿时慌了。他连忙起身扶住谢遇安，把人仔细小心扶回去，并且查看了一眼谢遇安的伤势。
谢遇安勉强伸出上臂半搂住周凉，扯住他的衣服急吼吼问：“你在说什么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周凉调整了下呼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半晌才继续开口：“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最痛苦的那个人会是你。”
这话说的谢遇安更是一头雾水，他锲而不舍抓住周凉非得要人给自己一个说法：“周凉，你别这样行吗？我俩都结婚了，有什么不能坦诚相待的？你对我藏着掖着捣鼓着什么，你偷偷跑出去跟人会面，我都当做你是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干预。可你今天这话是啥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他忍着后腰传来的剧烈伤痛，手指的力道却越收越紧。周凉眼里的他，此时脸上血色全无，还分泌着细密的冷汗，却带着一股不摧的韧劲。
周凉心里很清楚，这个死亡轮回，仅凭他一己之力很难破解，而且他也不知道他接下的某些行为，会不会加快推进轮回进行。
这来源于未知时空的神秘力量，让周凉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谢遇安能脱离出轮回就好，而让谢遇安离开，他就必须越早跟人摊牌，让谢遇安趁早从这段感情抽身。
不然，轮回中最痛苦的人只会是谢遇安。
周凉又想起游戏中的谢遇安，他捧着自己的脸，是多么绝望才说出了那句话：逃吧，周凉，出去以后谁也不要挂念，就努力活下去。
直到此刻，周凉才明白过来谢遇安那时的用意，谢遇安是多么希望他离开游戏后远离这个轮回，能够顺利活下去。
可他并没有领会谢遇安的意思，他一步步将自己推进了深渊，也将谢遇安推进了深渊。
可让他主动跟谢遇安分手，对他来是多么难的抉择。他此生最大的执念就是和谢遇安在一起，为此他宁可献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可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断开这段关系。
谢遇安可能会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
想到这点，周凉如身处腊月，心如冰封般寒到底，他迟迟没能答复谢遇安，只是在床边良久沉默着。
谢遇安看他这样，心里腾起一阵烦闷。他在病床上翻腾了会儿，扯着被角发泄，发泄了几分钟，听到周凉的呼吸声又忍不住转过身来偷偷瞅人。
最后，他还是按捺不住，主动跟人讲起话服了软：“喂，周凉，你生气了啊？”
周凉听到他的声音迟钝地抬起头，眨了眨眼。
谢遇安不满地撇了撇嘴，勉强从病床里伸出手，扯住了周凉的衣角：“我……刚刚不该发脾气的，我俩好好谈谈。你说你追我那么辛苦，我俩在一起多不容易啊，别随便说丧气话好不好啊？”
谢遇安本就失血过多，形容虚弱，却还要这样软下性子主动跟他示好。周凉想到这，更是心如刀绞，呼吸困难。
周凉不忍谢遇安露出这种表情，连忙反手握住谢遇安的手，磕磕绊绊地答应他：“我…没生气，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话的，是我不好，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啊，”谢遇安这才重新对人展露笑容，他扯了扯周凉的衣袖，微微压低了音量，“喂，你要不要到床上睡啊？”
“不行，你伤口还没好。”周凉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谢遇安微微眯起眼，音调微微上勾着：“我身体结实着呢，别看我受了伤，保证过不了半个月我就活蹦乱跳的。而且……你不觉得躺在一个病床上，很刺激吗？”
谢遇安对这种事情从来不主动，过去一般都是周凉在引导他，他只会别扭地配合。所以此刻，周凉听到他的赤|裸裸的邀请，有些许诧异。
谢遇安被他盯了个不好意思，嗔怪地瞪了人一眼：“到底要不要来？快点做决定！”
“你……你别这样引诱我……”周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谢遇安急得冒烟，用手掀开了被子了一角：“快点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次可就没这便宜你的机会了。”
他话音未落，周凉便被扯了一晃，周凉终是抵不住谢遇安的暗示加诱惑，主动躺倒了床边。
两人把被子扯过来拉到下巴处，谢遇安率先傻乎乎笑起来，他伸手扯着周凉的胳膊，让他贴自己更紧一点。
“靠过来一点，你不怕掉下去吗？”
周凉确实半个身子悬在病床上，把大半部分位置都让给谢遇安。他拧不过谢遇安的意思，才一点点挪到中间，最终两人挤在狭小的病床上，肌肤相贴。
谢遇安伸手抱住周凉，两人彼此对望着，鼻尖都贴在一起，呼吸交错。
“怎么样，感觉还不赖吧？”谢遇安轻轻吻了下周凉的唇，在人耳侧轻声问。
周凉微微一笑，伸手将谢遇安回抱住。
他知道谢遇安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做出以上行为安慰自己，心中的酸涩被暖意溶解，他不由将谢遇安搂得更紧。
“上次我过生日那次，你还记得吗？”黑夜里，谢遇安的眼睛投落了星光般，闪烁着光芒。
“记得。”
“你的第一个愿望我帮你实现了，但是你当时还许下了第二个愿望，你许的是什么？”谢遇安突然问道。
他等待着周凉的回复，想着出院后，就想办法帮周凉实现这个愿望，让周凉重新开心起来。
周凉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应他。
“快说啊，”谢遇安伸手拍了下他，催促起来，“快点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说了你肯定要笑话我。”
“那怎么行，快点讲，我不会笑话你的，我发誓！”谢遇安信誓旦旦点了点头，咬重了字音。
周凉幽幽叹了口气，有些败给他了，许久后他才开口：“跟第一个是一样的……希望跟你永远在一起。”
谢遇安听到他的话，又挣扎着从人怀里起身，结果被周凉眼疾手快按了回去。他颇有些意外看向周凉，这个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谢遇安很是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都在一起了，周凉还是会患得患失；他也不明白他努力想分担周凉的压力，但周凉还是会陷入一种莫名的绝望中。
这种感觉让他很心慌，他想驱走它，却又无计可施。
周凉的眼角波光粼粼，他侧过脸，呼吸轻轻扫在谢遇安的脸上：“我除此之外，再就没有别的念想了。”
“周凉啊，”谢遇安顿了顿，组织了一番语言才再次开口，“我觉得你好像将所有一切都倾注在我身上，我不希望你这样。”
“这样……不好吗？”
谢遇安偏过脑袋，凝视着周凉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希望你更自我点，除了我，能找到其他的归属。虽然你的付出和奉献让我很感动，但会让我很有负担啊。我希望我俩的关系是互相滋养互相成就的。”
周凉听了他的话语，微微怔楞住，直到谢遇安碰了碰他，他才反应过来。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笑意重新回到眼中。
“所以说，你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谢遇安耐着性子问。
周凉目光躲闪着，踌躇着要不要告诉谢遇安真相。谢遇安紧紧盯着周凉的脸，摆明了架势，周凉不给他一个答案，他就不罢休了。
最终周凉还是败给了这个眼神，他伸出手从旁边柜子上方取下一个便签纸，把这张纸撕成条状，扭了一下，两端粘合在一起。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周凉问。
“知道，莫比乌斯环呗。”
“对，我现在遇到的麻烦就是类似这样。我就像只蚂蚁在这条环上爬，我想爬出这个环，可是无论怎么样，我都困在其中，无始无终。”
谢遇安看着周凉手中的莫比乌斯环，微微拧了拧眉，沉思了片刻。末了，他伸出手，要周凉把那个环递给他。
“这个很简单啊，”谢遇安将那莫比乌斯环套在手指上，然后找到了这纸条的收尾粘合处，“从这里断开不就好了。”
周凉意外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由问：“可我现在是蚂蚁啊，我没法断开连接。”
谢遇安看着他那犯愁的模样，猝不及防笑出声，他晃了晃那变成直线的纸条，不经意对周凉说：“你为什么要困在一只蚂蚁的视角里呢？跳出来用人类的视角看，这根本不是什么难题啊。”
谢遇安的这句话，仿佛一道雷击般击中周凉，他大脑霹雳吧啦闪过无数电花，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什么。
“是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决了。”周凉喃喃自语着，眼中透露出一阵狂喜。
还未等谢遇安问清他到底想明白什么时，周凉突然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个口。
“阿圆，你真棒！”
在谢遇安呆住脸红时，他听见了周凉激动的夸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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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沈洛瞥向书桌上那个作响的手机，他看见上方的来电显示，像是看见了病毒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喂。”虽然生理上厌恶到极致，但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现在最大的阻碍没了，我们再推他一把，让他主动献身。”
沈洛却像是梦游般，脑子里一片浆糊，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半天不知该如何回应。
“喂，”那人似乎意识到他的走神，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在听吗？”
沈洛依旧沉浸在那天的行动中，他怎么就突然鬼迷心窍了，那个歹徒怎么就突然袭击了他们，谢遇安怎么就拦在他面前替他挡了一枪。
这一切真的都发生了吗？现在躺在病床上，送进急诊室的人，就是他最好的铁哥们，而就是他差点让谢遇安见到了死神。
这怎么可能呢？太滑稽了吧！
沈洛下意识摇着头，对着话筒抽风般否定着：“不，我不，我不能做……”
一阵干裂刺耳的笑声从话筒中传出，欧文笑了，那笑声嘲讽又轻蔑：“你不记得周凉约你谈话时说了什么吗？”
记得，他当然记得，周凉当时眼神狐疑，一直观察着自己。虽然他与周凉接触不多，但是从谢遇安口里，他早就得知，周凉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如果想识破自己的心计，很容易。
再加上，他还封存了元旦那天的记忆。
“不能再等了，”欧文的话像是催化剂般，将一切向后推进着，“再等下去，你和我都会完蛋，现在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了。”
欧文还在话筒里说了些什么，可沈洛已经全然听不见了，几分钟后，他将电话丢弃在床铺上，颓然坐在沙发上，厌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投射出的自己面容枯槁，黑眼圈蔓延至双颊，他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看上去是如此的可憎。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沈洛弯下身子，用双臂抱住头，他被深深的困惑与自责埋没，一时间呼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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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南方的小年夜，南方的宝贝们小年夜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