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师打算去哪儿？我送你。”
许向阳维持着表面的客套：“不劳烦唐总了。”
青年往后退了两步，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然而唐榛只是垂眸轻轻一笑，幽深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光，语气淡然。
“许老师这么急着回去？合同不签了吗？”
许向阳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他就知道合同迟迟没有定下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迈巴赫的后车门被打开，某只被擦得锃亮的皮鞋率先迈出。
男人的声音悠闲从容：“许向阳，这么久不见，我们之间倒是生疏了。这样吧，重新认识一下。”
唐榛一步步慢慢逼近，无形中带着莫名的紧迫感，他向着许向阳伸手，笑容礼貌得体。
“唐氏集团现任总裁，唐榛。”
许向阳垂眸，看着对方伸出来的那只右手，犹豫片刻后，他淡淡回握了上去。
唐榛的手很是冰凉，对方仅仅是一触即分，温和有礼节。
许向阳扯起嘴角，淡淡应道：“唐总，好久不见。”
唐榛托了托金丝边框的眼镜，眼里是打量的目光，他依旧笑道：“这么多年，你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像当年一样——”
唐榛微微俯身，凑近许向阳，在他耳边低语：“好、欺、负。”
许向阳蹙眉，对方这种调笑、轻视的语气让他倍感不适，他后退着拉开了距离。
尽管心下跃动着烦躁的火苗，但他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唐总，《迷雾缉凶》的合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签？”
懒得再客套了，许向阳直截了当地抛出问题。
唐榛伸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语气不疾不徐：“急什么？四年没见，我们还没好好叙旧呢。”
他的视线投向一旁的车，意有所指：“向阳，时间正好，有兴趣小酌一杯吗？”
许向阳看了眼迈巴赫，墨色的车身在夜色霓虹灯光下泛着低调华贵的光泽，车门大开，就像是张着深渊巨口的怪物，迈进一步，就会被吞得不剩一丝渣滓。
明晃晃的坑，他自然不入。
许向阳冲着唐榛一笑，无意再纠缠，他礼貌回绝道：“太晚了，唐总，改天吧。”
“也多谢唐总好意。明天早班的飞机，我得先回去了。”
青年点头致意，刚迈出几步，他就听到身后的唐榛语气有些惋惜。
“看起来，这次的合作，许老师也并不是诚心想谈。”
背着身的许向阳停下了步伐，他尚且压抑着心底的火苗，语气克制：“唐总，不想谈合作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身后的男人哼笑一声，也不理会青年的暗讽：“25%，温屿的片酬在原有基础上加25%，这是我单独给你的。不过我也有条件，陪我喝一杯。”
唐榛的口吻掩不住那种高傲，仿佛确定自己的这个条件十分诱人：“一杯，几百万，向阳，你应该是聪明人，懂得选择。”
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唐榛的嘴上总是离不开利益、金钱、权势。
许向阳攥紧了身侧的拳头，理智不断提醒着他，要忍，忍住。
他不能把这个合作谈崩掉，尤其对面还是唐榛的情况下，他更是不能轻易认输。
许向阳冷着嗓音，不再客气：“不好意思，屿哥他不缺你这25%的片酬。我们想谈这次的合作，是因为剧本出色，片酬不是重点。”
唐榛也不恼，他的语气很是笃定：“可你缺。许向阳，谈崩了合作，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怕是输不起吧。外头多少只眼睛看着你呢。”
“你要向他们证明，你确实没有本事吗？唐易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我给你的这25%是用来冲你门面的，你说业界在听到新人助理谈成第一笔经纪工作，让演员片酬上涨四分之一，这该是多么轰动的消息。”
“我让你坐稳经纪人的位置，不好吗？”
确实是很诱人的条件，唐榛甚至都帮他考虑清楚了利弊，设了个鸿门宴，就等着他进入呢。
可许向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未曾动摇，回答得干脆：“抱歉，唐总，我不需要这样的条件。”
唐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了然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他总是有办法让许向阳就地伏他。
“对了，说起来，向阳，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在酒吧被我捡回酒店的那晚，我想跟你叙叙旧，说说那晚的事情。”
颇有威胁意思的话，被算计的痛恨感涌上心头。
唐榛居然还敢跟他提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男人整理着衬衫袖口，好整以暇地看着青年，语气似回味又似遗憾：“啧，那晚，你的样子真是诱人，我……”
忍无可忍。
许向阳猛地回身，几步上前，凶狠地拽住了唐榛的衣领，他揪着男人，一下子就拉扯着，将男人抵到了一旁的路灯杆子上。
青年没有收力，路灯杆子甚至被撞得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也不管唐榛有没有撞出伤口，或者撞得有多疼，这一刻，他的怒火无处宣泄。
握着的拳狠狠对准了唐榛的脸，呼啸而去，然而在堪堪接触的瞬间，一改方向，砸向了身后的路灯杆子。
很重的撞击声，光听那声音，就觉得指骨也隐隐痛了起来。
对方像是知道许向阳不会揍上来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许向阳摆布。
唐榛含笑的眼神仍旧是了然的，像是在说，看吧，我多了解你。
心底的烦躁更甚。
青年暗哑的声音收敛不住怒意：“唐榛，四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羞辱人。有意思吗？”
唐榛不以为然：“你是这么看我的？谈何羞辱？我这是在帮你，让你在娱乐圈站稳脚跟，比起不切实际的表白博文，钱不是更实际吗？”
坐在司机位的助理见他们气氛紧张，连忙下车想要阻止，可唐榛仅仅是向助理投了某个眼神，那助理也就默默站在了一旁，不再上前。
“当年给你的那一拳，是不是不够？还是唐总记着那一拳，怀恨在心了四年，就为了今天？”
当年许向阳大病一场出院后，为了那张亲密照片，去找了唐榛一次。
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给了唐榛一拳，很狠，丝毫不客气，唐榛没有防备，被揍得当场流了鼻血。
这件事，当时在论坛上还引起了一段时间的关注与讨论，众人议论纷纷，什么为爱反目成仇等等离谱言论都出来了。
唐榛问得有些发愁：“向阳，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许向阳拧着眉，面色依旧不悦：“那你究竟想做什么？直接说吧，别兜圈子了。”
“我想做什么？”男人垂眸，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样。
而后他启唇淡笑，幽暗的瞳孔紧紧盯着青年：“你还不明白吗？我想要你。”
许向阳盯着唐榛那双眼眸，看着男人的眼底掀起噬人的浪潮，他不由得松开了紧拽着对方领口的手。
“别恶心我。”
然而男人长臂一伸，霎时就将青年带回了自己怀里，动作轻柔，姿势暧昧，声音沉沉喘着粗气。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四年前，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了。现在倒是变得越来越诱人了。”
许向阳挣扎着，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然而男人的力道握得很紧。
于是下一秒，许向阳不由分说给了唐榛一巴掌，完全不客气。
“放尊重点！唐榛，放开我。”
唐榛的左脸快速泛起一片微红，他的声音也终于是有了一丝情绪波动，他松开了青年，伸手擦了擦嘴角，有细微的痛楚隐隐持续着。
“看起来，向阳，你是铁了心，不想谈这次的合作了。”
许向阳毫不掩饰对唐榛的反感：“唐总，如果这就是你谈合作的态度，那很抱歉，合作确实不用继续了。”
唐榛静默了片刻。
良久，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一改之前的态度，眼里似乎清明了许多：“很抱歉，今晚喝了点酒，有点失态了。”
“合同可以签。明天就可以签署，我会让制片准备好合作合约，连带温屿老师的片酬合约一起。”
“许老师愿意的话，地址稍后发你，你不用担心太多，就是走个过场。明天，我等你。”
许向阳盯着唐榛，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然而唐榛神情异常诚挚认真。
末了，青年恶狠狠警告道：“再算计我，唐榛，我铁定跟你没完。”
唐榛远远看着青年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
没完？真是求之不得呢。
这才是他的小兔子，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变过。
*
许向阳坐在出租车上，夜色深沉，他倚靠着车窗，疲倦地打开手机。
这才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短信。
来自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明晚十点，xx路xx酒吧，等你。^_^】
原来唐榛早就联系过他了。
几个小时前，他还觉得自己终于能喘口气了，谈完合同，杀青休假。
他甚至在计划着要不要去哪里度个小假。
几个小时后，全被打乱了。
现在他还要想着怎么应付唐榛，原本已经到手的合同被他搅飞了，甚至还要有求于他。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憋了很久的脏话终于骂了出来：“草。”
他真的要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