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牵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把昨晚的坏情绪清理光了。

  他洗漱完毕后就踩着时间点下楼吃早饭。

  路桓则正坐在餐厅内,冷着脸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本来这个点他应该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了,一想到宁牵昨天红着眼眶的模样,他没忍不住在餐厅多坐了一会儿。

  现在看到宁牵若无其事地坐下,拿起一块吐司吃得很香,路桓则又忍不住开始磨牙,觉得生了一晚上闷气的自己就像个傻子。

  听到咖啡杯被重重放到杯碟上的声音,宁牵腮帮子鼓鼓,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路桓则离开的背影。

  他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来到餐厅后做了什么,他只是吃了一块吐司,正准备吃第二块而已,路总怎么又生气了?

  宁牵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过来给他倒热牛奶的杜管家:“路总他这是怎么了?”

  杜管家倒牛奶的手一抖,神色复杂地看向宁牵,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您现在心情好一些了么?”

  宁牵点头:“还好吧。”

  今天早上也没有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吧。

  “我还以为您会因为昨天的事而生气难过很久呢。”

  宁牵慢慢咀嚼完嘴里的面包才说:“那件事啊,当时是很生气,不过都已经过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记仇,毕竟成年人可是要情绪稳定的呀。”

  杜管家:“……”还好“情绪不稳定又记仇”的成年人路先生没有听到这话。

  宁牵吃完早餐就去研究所了,中午午休又去见了江北安姐弟,请他们吃了一顿午饭当作昨天没有应约的补偿。

  他简单和江北安姐弟俩解释了一下自己无法赴约的原因,江木茵是过来人,倒没说什么,而江北安反应却有些大,不过他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当着宁牵的面说出来。

  等到宁牵走后,江北安才担忧地说道:“他这个老公控制欲也太强了吧,宁牵连交友自由都没有。”

  江木茵随手翻看着杂志说:“你没结过婚你不懂,理智上的确应该互相保留空间,但有的时候情绪是不会受理智控制的,当你爱一个人到全身心投入,你也会希望了解对方的全部,甚至占据对方的全部生活。”

  江北安好奇道:“姐,你以前也会这样吗?”

  “我会这么想,但不会这么做,爱不仅是占有,也需要克制,他老公只是还不够成熟。”

  江北安皱眉道:“可据我所知他老公比他大好几岁呢。”

  江木茵笑了笑:“傻弟弟,不是年纪大就会成熟,一些人就算在社会上功成名就,对待感情可能也青涩懵懂,而且有些人并不是天生就具备爱人的能力,要经历过很多坎坷失败才能有所成长。”

  就像她的前夫,多情但不专情,单独面对一个人时,他是最体贴的伴侣,可面对两人以上,他感情上的缺陷就暴露出来,她也是经历过许多才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成熟,可她也不打算陪他成长了。

  江北安似懂非懂,江木茵也没有再解释,作为好学宝宝,江北安其实还是挺乐意多学一点,只可惜宁牵很少和别人谈起他感情上的事,他不主动提,江北安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况且最近他们忙着毕业答辩的事,就更没有时间了。

  其实毕业论文早在去年就开题了,只不过宁牵忙于研究所的事,对这个就没放太多精力。

  大概是以前宁牵留给导师的印象就不大好,宁牵没有主动联系导师,导师也懒得催他,直到系里通知答辩时间,宁牵才恍然发觉自己的论文还不知道在哪里飘着。

  午餐时间,见宁牵又在发呆,江北安主动戳了戳他:“一起去吃饭吗?”

  宁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论文还没写完。”

  江北安又说:“那我给你带饭吧。”

  宁牵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带了小面包,等会饿的时候随便垫一下。”

  说完又继续对着电脑屏幕在发呆。

  江北安觉得宁牵最近怪怪的,心事重重,问起他,他总是说自己还没写完论文,江北安也看过宁牵的那个课题,选题角度很简单,别说是宁牵,就算是给他来写,也早写出两三篇来了,可时至今日,宁牵的论文才写了一半不到。

  “你最近是有什么难事吗,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江北安又问道。

  宁牵看了江北安一眼,想叹气却生生忍住了,他摇头道:“我没事,就是这个论文写不出来而已。”

  真实的情况宁牵没好意思说,他只是想借着写论文的借口拖延时间,不去参加培训班而已。

  也不知道路桓则最近发的什么疯,突然给他报了一堆培训班,除了考研培训班、创业课讲座,周末还要去参加社交礼仪、茶艺、健身等等一系列培训班,所有休息时间都被排得满满当当,要是他跟老师请假,老师就会把请假理由直接报到路桓则那里,只要是路桓则不同意的理由老师也会通通驳回。

  如果他装病在家,路桓则就会让家庭医生上门看诊,如果他说是研究所里有事,路桓则就会利用投资方权利,询问周泽南研究进度和加班情况,瞒是瞒不过路桓则的。

  他想要找到路桓则沟通一下这件事,可路桓则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发信息过去石沉大海,只有每天来催促他上课的老师还能证明路桓则还好好活着,不仅好好活着,还能抽出时间来督促他学习。

  宁牵不去还不行,只要他没有正当理由缺勤,老师就会通知他自己的零花钱又被扣了多少多少,这个可恶的资本家就是在想方设法克扣他的养老钱!

  最终宁牵能想到的摸鱼理由就只有写论文,别人的论文得写几个月,他现在才开始,天天忙着赶论文不算过分吧。

  自己得写论文,这可是正当理由!谅路桓则也不好再说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让他很烦心的事,那就是差不多也快到了他们婚内协议限定的期限,路桓则当初跟他说好的是以一年为期限,但法定上的婚姻不会随着那份协议自动解除,路桓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他并不清楚。

  如果说路桓则不想离吧,这段时间宁牵根本连他人影都见不到,要说他想离吧,也不见路桓则有什么表示。

  另外最过分的是,他们的婚内协议上可是写了路桓则会支付给他一些“离婚分手费”,现在不仅没影子,连带那些公司的分红,路桓则都全部投入了他的教育基金里。

  什么鬼的教育基金,分明就是不想给他!宁牵生气地想,难不成等到他俩都离婚了,前夫还要来督促他去参加培训班?

  好在他之前攒下的零花钱也不少,手工坊开店本金已经够了,剩下的钱他在郊区买个小公寓,现在就等到以后手工坊投入运营,以及投资的股票涨起来。

  况且现在还没到协议正式结束的时候,他也没法去找路桓则理论。

  本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宁牵也没再折磨自己,还是主要把精力又放回了研究所的工作和毕业答辩上。

  一转眼,就到了正式答辩的日子。

  回想起上辈子的答辩,宁牵那时候的论文是关于一项备受瞩目的研究项目,他答辩当天,不仅系里所有教授都来了,连很多外校的教授和一些研究界的大佬都来旁听,本来只是准备的普通教室,后来因为来的人太多不得不换成了大阶梯教室,他上台的时候就看到台下乌泱泱都是人,一场答辩生生变成了研究成果汇报会。

  对比起来,这辈子的答辩现场就正常了很多,只是一些系里的教授,虽然也有一些旁听席,但总体而言还是小场面。

  宁牵对于答辩本身倒没有任何担心,那个论题很简单,很轻松就完成了,而且在导师看来完成度很高,甚至一度怀疑他是找了代笔,等会上台答辩就更没什么难度了,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答辩结束以后的事。

  路桓则最近很少回家,他们碰面的机会很少,即使偶尔见到一面也不是合适的谈话时机,宁牵打算等学校的事结束后,找一个正式的时间和路桓则谈一下离婚的具体事宜。

  答辩即将开始,宁牵在走廊透了个气后就往回走,刚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宁牵脚步顿了一下。

  路桓则看到他后,眼神只停留了一秒,马上转开,继续听身边的人跟他说着什么。

  宁牵也没有要过去打招呼的打算,见路桓则已经回过头,便又面色如常地往后排走去。

  宁牵坐下后,看着路桓则的背影出神。

  旁边一个同学见他这样,以为是他老毛病又犯了,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神色:“眼光不错,不过别想了,人家已经结婚了。”

  旁边另一个同学眼神微妙道:“结婚了又怎么样,这些有钱人有几个是只守着家里那个的,要努力一把说不准就上位了呢?”

  宁牵收回目光道:“与其在这里做梦,不如好好想想等会的答辩,稿子都背熟了吗?”

  同学嗤笑一声:“装什么假正经,咱们整个系,哦不,整个学校谁不知道你的心思,看你那眼神都快贴到人家背上去了,还搁这装清高……”

  “你能不能安静一下,你不想好好答辩,我还想顺利毕业呢。”宋书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宋书白瞪了那个喋喋不休的同学一眼,又看向宁牵,两人仅仅对视了一下,宋书白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稿子。

  这些同学敢挑宁牵的不是,但对宋书白就多了几分畏惧,宋书白是教授眼中的好学生,他们找谁麻烦都不敢去找宋书白的麻烦。

  宁牵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目光看向讲台上的同学,但没过几秒眼神却不自主飘到路桓则身上。

  路桓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专门来看他答辩的吗?哦,不对,刚刚进门时,对方冷漠得就像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连一个招呼都不想跟他打。

  想来想去,宁牵也没想明白,最终决定不想了,路总爱咋样咋样,他把他当作普通听众就好。

  轮到宋书白上台,明显他的准备很充足,所选的课题和研究的内容都很用心,至少比宁牵的好出了很多倍,宋书白是冲着优秀毕业生去的,而宁牵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顺利毕业就行,上次在研究所那次正常发挥的后续效应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次只是毕业答辩就没必要那么认真了,免得都到拿毕业证的临门一脚又节外生枝。

  等宋书白答辩结束,台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宁牵旁边那个同学一边鼓掌一边说:“啧,不亏是好学生,答辩得这么好,让他后面的人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反正这些教授和大佬又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看见没,刚刚宋书白答辩时,那些教授和大佬的提问都更多了很多。”

  提问环节受到的关注多,证明论文质量不是极差就是极好,而中间大多数比较平庸的,教授们都兴趣寥寥。

  轮到宁牵,他的论文质量就属于教授们兴趣寥寥的那一拨,这都是宁牵早就算好的,以前他虽然把当别人导师的工作给推了,但是学校还是给他安了一个名誉教授的头衔,每年学生答辩都会邀请他去参与一下,教授们的心理他可是拿捏得死死的。

  宁牵的论文不仅做到了平平无奇,也几乎不存在什么漏洞缺陷,但也不存在更多的研究空间,就是类似于一篇上限只有70分的作文,再完美顶天也就70分,挑不出错,也谈不上好。

  教授们都没有什么提问欲望,有两三个教授象征性问了几句就让他下来了。

  宁牵下来后才松了一口气,刚刚在讲台上,他的注意力一边放在答辩上,一边还要留意着路桓则,生怕对方突然搞出什么意料之外的操作,还好路桓则一直都保持沉默。

  答辩结束后,路桓则和几个教授边聊边走出了教室,全程没有再看宁牵一眼。

  宁牵在座位上又发了一会儿呆,思考了许久都不明白路桓则今天到底为什么而来,最终只能抛开脑中的乱麻收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学校这边的事情大多数处理好,最后剩下的就是拍毕业照和毕业聚餐。

  拍毕业照的当天,宁牵提前了半小时赶到学校,他算来得晚的,临近毕业,就意味着分别,很多同学都在依依惜别。

  宁牵本来就是大四才穿过来的,之后基本待在研究所参加实习,和本班同学也没多少接触,加上原主在学校里的人缘也不太好,他便没好意思参与这个环节,免得大家都尴尬。

  不过当他走进教室,就发现班里气氛有些怪异,确切的说是他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秒,整个班突然静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