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秒没强撑, 跟在他身后进酒店，登记完进电梯，强撑的醉意轰然来袭，发软的身体再也站不住, 靠着电梯箱借力, 一点点下滑。
靳修云伸手去扶, 女孩有了新的支点，还算清醒的脑子讲究礼貌，“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站不稳......”
男人拉她手, 让她靠着自己肩膀, 女孩像是得到应许, 整个人贴上来，像条没有骨头的八爪鱼，严丝合缝。
林秒一只手环着他腰, 一只手抓着他衣领，紧紧攥着, 如同上次。
脑袋在肩头蹭，直到蹭到舒服位置, 完全把他当抱枕。
靳修云呼吸一窒，低头，女孩白皙泛红的双颊近在咫尺，细长眼睫毛一颤一颤, 嘴巴像小孩一样砸巴砸巴。
像靳若若小时候, 在他怀里乖乖睡着, 没有防备、没有所求的。
浅蓝色深眸逐渐温软，呼吸也渐重, 他轻轻搭上她细腰，揽住还在乱扭的身子，再扭得出事。
他低声警告，“林秒。”
“嗯。”尾音拉长，婉转，是撒着娇的软声拒绝，然后贴更近。
怀里人面色桃红，圆润的小脸挤在一处，肉嘟嘟，有几分幼态。
实质上她年龄也并不大，二十出头，应当是娇气可爱的年纪，却偏偏扮作成熟，喝醉酒后才露出内心本质。
靳修云微顿，头往后仰，避开喷薄而出的浅浅呼吸。
“靳修云......”
“在。”
“你今天为什么不喝我敬的酒？你耍大牌是不是？”
“......”
“哼，你别以为你是老板就了不起。”女孩忽然睁开眼，拉住眼前领带，表情凶横。
靳修云拧着眉，“你喝醉了。”
“我才没醉，我清醒得很，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今天不用在太阳地下晒两个小时，要不是你我可能就不用去应酬了，都是你的错。”
靳修云觉得好笑又无语，他怎么不知道这人还有这么无理取闹的时刻？
可下一秒，更加令人震惊。
人也像动物一样，有本能攻击性，现在某人双手扯着领带，能用上的尖利武器只剩牙齿。
她仿若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扑上前，用自己的牙齿表达愤怒，直直咬在他嘴唇上。
靳修云惊住，随后感觉到疼痛，紧接着是新鲜咸热的血液味道。
他低骂一声，她是真用劲咬啊！
行至顶楼，电梯门打开，外头有下行的人，看见这一幕愣住。
靳修云面色自若，扯开跟前牙尖嘴利的猫，拦腰将人抱起，出去。
把人安置好，他撩开她手臂衣服查看有没有过敏反应，又给李医生打电话问询。
李医生问：“有没有发烧？”
靳修云探探她额头，温度正常，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等会量一量。”
“状态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居高临下看，女孩脸色微红，舒服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靳修云摸着唇边已经止血的伤口，哼道：“没有。”
李医生，“吃过药的话没什么大碍，实在不放心晚上多看着点。”
“好，谢谢李医生。”
电话挂断，靳修云弯腰把她卷起来的被子扯正，把不安分的双手塞进被子里。
与她睡过两三晚，对她睡相已经不惊讶。
那几天早上每天起床他一扭头就能看见靠在自己身边的脸，她的手她的脚必有一条扒在他身上。
睡得太香，他盯着看也毫无察觉，最多起床拉开她手时会不满嘤咛几声。
如同此刻，迷迷糊糊哼了句什么，再背对着他乖乖睡去。
靳修云在床边站了会，打电话让服务员上来给她换衣服。
确认没有明显过敏反应，这一晚算是能休息。
......
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的人对着酒店房间发懵，缓了好一会才想起昨晚。
具体细节记不清，但没记错的话，是靳修云照顾的她？
林秒敲敲沉重脑袋，有些不敢置信。
身上衣服也换了，眼下穿着不知哪来的真丝睡衣，她摸了摸，质感不错，轻软细腻。
林秒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他好像在打电话。
肚子很配合地给出要进食的信号，林秒掀开被子下床，但没看到拖鞋，她赤脚踩着地毯，小心走出去。
客厅打电话的男人回身，看她几眼，视线下移至白皙小巧的两只脚上，眉心拧了拧。
林秒立即跑到门口找到拖鞋穿上，再走回来，然后脑子一闪：“啊！周四，我要上班！”
声音太大，对面靳宏城一愣，“秒秒在旁边？”
靳修云看她慌里慌张，拉住她手，“帮你请假了。”
“你让谁请的？怎么请的？”
“宋瑞请的，说你昨晚加班太晚，请了半天。”
女孩瞬间放下心。
还没挂断的电话里靳宏城听见这几句，笑着呵斥：“年轻人节制点。”
刚拿起电话放耳边的靳修云听见这一句，十分无奈：“行了，挂了。”
他摁灭手机放沙发，再吩咐，“过来吃饭。”
“噢。”林秒坐下来，吱唔说：“那个，昨晚麻烦你了......”
靳修云挑起眉看她，“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他这表情让她咯噔一下，昨晚发生什么？她没发什么疯吧？她虽然酒量不好，但人品应该挺好？
林秒暗自回想了两三分钟，想不起来。
她悄悄抬头看，看见今天的男人有点异样。
他嘴巴破了。
林秒惊得不行，不会是她咬的吧？
她小心指了指：“你怎么受伤了......”
男人轻笑：“你说呢？”
“不小心摔倒的话你注意擦点药。”
林秒心虚不已。
可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饭桌上摆着早餐，还有碗醒酒汤，她主动停止这个话题，低头喝汤，喝了两口，不算宿醉但胜似宿醉的身体得以缓解不少。
对面人坐着不动，林秒再一次悄悄抬眼看，撞上视线后立马撤回，继续喝汤。
靳修云看她这坦然自若模样，不免好笑，不再主动提及，转而问：“昨天为什么要跟着去吃饭？”
林秒没什么底气，声音闷着，“没办法。”
“林秒，你只是个实习生。”
林秒瘪嘴，她知道她只是个实习生，可是也真是因为她是实习生才没有办法，她可以拒绝，彭慧安也许不会为难她，但她不可能每次都有拒绝的机会。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喝酒，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用长大。
靳修云眸光凝了凝，似乎看清她想法，“你不必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
“我没想证明自己。”林秒辩驳，她只是学一学。
但靳修云好像没懂，“你先尊重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职场不是喝一两杯酒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的地方。”
他说得不错，林秒想不出话接，低头喝醒酒汤。
职场里最重要的是能力，是价值，她已经明白，可只有能力与价值不行，她清楚知道自己弱点。
靳修云看见女孩眼里淡淡失落，软下声，“我跟彭经理说一声，让她带你。”
“不要。”低着的头抬起来，坚决拒绝。
靳修云靠上椅背，嘴角挂起笑意，“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有特权。”同样，她现在是他名义上妻子，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他妻子。
“这算特权吗？”
“怎么不算......”
他忽然笑：“那我岂不是拥有特权快三十年。”
林秒一僵。
“你可以不想，但早晚一天，会有人上赶着送来。”
林秒：“反正......我现在不想。”
“行。”靳修云做出妥协，“下次还有这种饭局，告诉我。”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自己可以的。”
靳修云眯了眯眼，没有再继续说，尊重她的想法。
林秒放下手里的碗，神情认真，“你作为领导、总裁，天天晚上都要应酬加班，不是也有推不掉的饭局？我只是个小虾米，有什么理由拒绝？”
“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哪有事事顺利称心如意的。”
不想做却不得不做......靳修云薄唇微敛，“后悔吗？”
她说：“不后悔。”
林秒望向对面，男人双眸沉静，看不出喜怒，她以为讨论到这里结束，继续吃早餐。
培根才咬下一半，突然听见他问：“和我结婚，后悔吗？”
林秒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吃完培根，看着他眼睛说：“答应我奶奶和父亲嫁人这件事后悔了，但是和你结婚不后悔。”
男人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他智商不算低，但一时竟听不懂这句话，眉敛了敛，追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说得这么明白还不懂吗，林秒脸红了红，避开他莫名温热的视线，“就这个意思。”
他想起那句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因为我是个好人？”
“啊。”女孩应得快，嘴巴塞进食物，忙得没有空再多说话。
靳修云露出笑，把手边温水推过去。
......
吃完早餐俩人回家，洗了个澡后各自去上班，她去华怡，他去中荣。
三点多，彭慧安把人叫进办公室，“靳总要的材料做好了？”
林秒不知道他要的什么材料，但眼下只能应：“做好了。”
彭慧安：“今晚靳总要和海宁酒店集团领导吃饭，你一起。”
林秒震惊不已，“我自己去吗？”
彭慧安睨她：“想什么呢，我跟你一块。”
可她还是不理解，这种饭局叫她一个无关人士干嘛呀？
林秒问出来，彭慧安说：“不是我叫你，是宋特助吩咐的。”
说实话她也纳闷，昨天场合还好说，但今晚这个局让人有点看不懂了，有什么非得叫上林秒一个实习生？
收到消息后她想了会，不免想到某些方面去。
上次方案汇报靳总就对林秒隐隐维护，加上昨天......
林秒年轻，又漂亮得她自己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靳总要是真有想法也不奇怪。
只是......彭慧安还不清楚当下情况，只说：“和靳总吃饭是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林秒无奈应下。
出来后陈凝看见她一脸愁色，问怎么了，林秒叹气，“今晚要陪老板吃饭。”
“哪个老板？”
“靳总。”
陈凝目瞪口呆，清醒后摇着她肩膀，“老天爷，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她不想要这个运气，她比较想回家睡觉。
“你上次那个特别奖用了没？”
“用了。”
陈凝暧昧凑过来，声音压低：“怎么用的？是不是跟靳总共进晚餐去了？”
“......”林秒推开她头，“胡思乱想什么？”
“啧，这也不过分呀，不让你男朋友知道就行了。”
林秒笑，“你和陌生男人吃饭，你男朋友不介意？”
陈凝和宋弘义成了，现在正在热恋期，一提起来人就害羞，“哼，他要是不介意我锤爆他狗头。”
“但靳总不一样，为了靳总我可以放弃一切。”陈凝又又凑过来，“所以你怎么用的？”
“借钱。”
陈凝呆滞，呆滞完竖起大拇指夸她，“林秒，你真牛。”
下班后坐彭慧安的车子过去，路上彭慧安依然要交代，“等会少说话，看眼色行事，不要出岔子。”
好了，昨晚让她嘴甜点，今天让她少说话，看来靳总和张总不一样。
还是上次方格餐厅，服务员领着俩人进去。
这次吃饭的地方不在上次那间包厢，只有饭桌没有牌桌，看着是正经商务包间。
林秒望向身边彭慧安，看见她脸色绷紧，拳心紧握，彷佛即将上战场。
她心底微讶，彭慧安经营职场多年，昨晚那种饭局亦是游刃有余，没想这会居然也会紧张。
她这一紧张，弄得林秒也有些不安了，趁着老板们没来，她打开网页搜海宁集团，她记得陈凝说过，靳修云要和他们合作。
知己知彼，她不能什么都不知道来这里当傻瓜。
海宁集团主做酒店经营，品牌从高端到经济型酒店都有，今年发展迅猛，全中国遍地开花。
林秒往下拉了拉，看见他们现任总经理陈默，那天同样在这间会所见过的人，靳修云的朋友。
她心底了然，既然如此今晚应当不会太严肃。
林秒收了手机，打算出去先上个卫生间。
会所光线暗，走廊多，她沿着标志往外走，拐了两个弯，迎面碰上朝她走来的一群人。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一身矜贵西装，双手插兜，姿态表情随性，就是嘴边开始结痂的伤口看着有些突兀。
身边人与他说话，他时不时颔首，上位者气势压迫。
过道拥挤，林秒避无可避，站到一边。
男人视线望来，并不惊讶。
他与陈默换了个眼神，陈默领着人先进包厢，靳修云脚步停下，开口嗓音沉稳：“来了？”
过道时不时有人经过，林秒侧着身，小声怨，“这种场合，你让我来干嘛呀。”
靳修云目光凝视，“不是想学吗？我来带你。”
林秒怔住。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