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 场景也有点眼熟。

  宴绥跪在屋子的正中间,万云舸背着行李站在他的身后,望着前面大病初愈就被罚跪的人欲言又止。

  而在宴绥的前方不远处,摆放着两张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两人此时正慢慢地喝着茶, 仿佛当一跪一站的宴绥和万云舸不存在。

  “背给我挺直喽。”

  看都没看一眼, 品着茶的宴如风淡淡说了一句,下面跪着的宴绥立刻打了个激灵把背挺得笔直。

  “胆子大了,敢带着师弟偷偷下山溜到这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师尊在白玉京都快要急疯了?”

  明明高椅上的人语气轻飘飘的,但宴绥还是下意识地汗毛倒立, 说话都结巴了。

  “爹, 我没, 没偷偷溜下山,我是不小心从思过崖掉出来的……”

  “砰——”

  “你不小心,还能带着你师弟一起不小心?”

  宴如风身边的姜岁啪一下放下杯子,她没有孩子他爹的好脾气, 直接抄起自己的配剑起身走向宴绥。

  “你自己平日里在白玉京皮就算了, 还带坏师弟!”

  “从思过崖掉出来?我看你是从天上掉这来的!”

  抬手揪住自家儿子的耳朵,看到人娇气似的装痛,清楚知道自己没用多少力气的姜岁抄起剑来就要往宴绥屁股上招呼。

  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的宴如风不动如山, 知道自己娘亲多半是吓唬自己的宴绥也纹丝不动,现场四人中,只有站在宴绥身后, 知道宴绥刚受伤恢复没多久的万云舸在真情实意地焦急担心,连忙上前拦住姜岁就要落下的剑。

  “宴师叔, 姜师叔, 师兄和我真的是从思过崖掉下来出现在这的, 而且师兄身上还有伤才刚好,万万打不得的。”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万云舸看姜岁没有继续动武的意思才收回手,不过还是默默地挡在跪着的人身前,以防万一。

  “你受伤了?给娘看看。”

  听见自己儿子受了伤,姜岁也不打了,直接弯下腰捧着宴绥的脸蛋左右看看,仔细打量。

  “脸色挺好呀,看着不像虚弱的样子。”

  露在外面的地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姜岁又上手就要把拉开宴绥的衣领。

  “娘,娘!我没事了没事了,这还在外面呢!”

  “害羞什么,你什么样你娘我没见过?”

  “算了算了,孩子长大了知道羞了,过会我来给他检查检查,你就别担心啦。”

  宴如风看着揪住衣领互相僵持住的母子,走过来不好意思地朝万云舸笑了笑,把姜岁拉起来,又揉揉宴绥的头。

  “不过,你万师弟所说如实吗?你们从思过崖掉下来就到了这来?”

  “嗯,我们掉下来后就到了魔界的一处边缘,我和师弟赶了半个月的路才来到幽州。”

  从娘亲手里夺回自己的衣领后、宴绥赶紧站起来收拾好自己,如实地把他来到这的前因后果所有经历和宴如风讲清楚。

  “这事你们还和别人说了吗?”

  听完宴绥的完整讲述,宴如风还是很相信自己儿子的,但要是真按宴绥说的,那么就在天下第一大宗,白玉京最高峰的思过崖下,居然藏着一个直通魔界的随机缺口,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在那处魔界地界我们发不出信号也联系不上外面,所以这事只有你和娘知道。”

  看着自家爹严肃的脸色,宴绥知道这事不太好办,确实在原著里,这个缺口就被魔尊利用,直接一举进攻并占领的白玉京,而主角万云舸也就是在缺口旁的思过崖上亲手杀了他的仇人,当时的魔尊破参。

  “此事你们不要对外声张,我传信回去给邈清师弟,告诉他你们已经找到了,好让他安心。

  不过在邈清真人知道思过崖旁的魔界缺口后还能不能安心,那就两说了。

  “好了,我看你们这几天也累了,娘先带你们下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过几天和白玉京的轮守弟子一起回白玉京。”

  姜岁把剑收了回去,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少年郎往外走去,站在两人中间欣慰地看着身边高挑的少年们。

  “真是娘的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万小师侄也长得高挑,多大了?哪的人呀?”

  三人结伴逐渐走远,宴如风站在门内敛起了笑容,从袖子里掏出白玉京的专用加密传音符立刻给师弟发了封消息回去。

  *

  姜岁气得快,气消得也快,等把两人送到白玉京弟子驻地厢房后,就脚步轻快地去给两人找换洗衣服和补体的灵药去了。

  “可累死我了。”

  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好不容易坐下的宴绥长长叹了口气。

  “师弟你怎么傻站在那?回来坐呀。”

  宴绥看着呆愣在门口的万云舸,招招手让人过来坐下休息会,这几天虽然都是莫西带着他们赶路,但是怕有这么突然变故,他们两人还是高度集中精神,脑子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

  “师兄,我不能和你一起回白玉京。”

  万云舸在宴绥身边坐下,这一路上他思来想去,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不欺骗宴绥,赌一把,坦率地告诉宴绥自己暂时不能离开幽州。

  “具体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但请师兄相信,等我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回去白玉京找师兄的。”

  忐忑地看着没有说话的宴绥,万云舸知道按照宴绥的个性,他会照顾着自己的心情不会刨根究底,但他还是害怕万一这一次,但凡宴绥多问一句,不想撒谎叮叮自己就忍不住把全部和盘托出。

  万云舸不想看见宴绥失望的眼神,更不想试探宴绥对魔道的接受程度,他害怕一旦宴绥知道自己修魔后和自己恩断义绝。

  “你要走多久?”

  万云舸抬头看了眼已经皱起眉头的师兄,大概估算了下时间,低低开口。

  “最多三年。”

  桌子另一边的人放下杯子,看着万云舸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你打算怎么和师尊交代?”

  “没有交代。”

  “……”

  没想到万云舸没有和邈清真人说的打算,虽然对修真之人三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也足以发生各种变化。

  邈清真人虽然对徒弟们不假声色,但是徒弟失踪三年,外冷内热的人应该还是会担心的吧。

  想到这,宴绥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都是主角决定的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开口。

  屋子里陷入沉默,万云舸蜷了蜷放在膝盖上的手,这在宴绥失忆之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他总能和万云舸找到各种话题,不会让气氛冷场。

  “最后一个问题,”还是宴绥打破了沉默,他把目光落在另一边人的身上,语气认真严肃,“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晚。”

  感受到身边的视线,万云舸也抬头回望过去,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脸上还带着面具,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和失忆的师兄解释,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红了脸。

  “好。”

  收到万云舸的回答,宴绥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他把身上所有的药和法器符咒都一股脑的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甚至把装着莫西的伏妖袋也递给了万云舸。

  “都拿上吧。”

  虽然万云舸没有明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但掌握原著剧情的宴绥当然知道他这是要去闭关修炼准备升级,因为三年后的白玉京之变就是万云舸再次登场并且一举报仇的时候。

  万云舸没有推辞,一样一样都收进了自己的袋子里,看着之后将要一个人打怪升级的主角,宴绥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腰间的那块白玉环取了下来给人递过去。

  “这也拿着吧,要是碰到了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给我和师尊报个信。”

  万云舸珍重地接过这块还挂着红绥子的玉环,自己的那一块在之前坠崖的时候已经捏碎了。听到门外姜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万云舸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宴绥一眼,像是要把宴绥此时带着宴宴笑意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我回来了!”

  门被外推开,姜岁一进来就感觉到了里面有点不对劲的气氛。

  说是凝重好像也没那么严重,说是轻松好像也没那么快乐,总之静谧之中透露出一股黏糊劲,好像自己年轻时候出去做任务,老头子送自己下山的感觉。

  尤其是刚刚自己推门进来的那个瞬间,这个小师侄看自己儿子的眼神,姜岁一瞬间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那丝感觉一闪而过,看着分坐在桌子两旁的少年郎们,姜岁摇摇头,把那股奇怪劲赶出脑海。

  “来来,快看看这些衣服和不合身,还有这些补药,你们一人两袋都给我赶紧喝了!”

  姜岁逮着两个小子,一人一堆东西,都赶去屋子里的屏风后面换衣服。等两人换好衣服喝完补剂以后又马不停蹄地把人带到了驻地演武场,直接把亲儿子扔上去,自己拔剑直逼宴绥的面门。

  “娘!”

  毫无准备的宴绥狼狈地满场跑,赶紧召唤游隼挡住自己娘亲的致命一击,他一边应招一边躲,转头就看见自家老爹站在台下笑眯眯地看着他。

  “爹!你管管娘!”

  宴如风摇着扇子装作没听见,遥遥地冲宴绥喊道。

  “几年没见,给爹娘展示展示你修炼得怎么样。”

  姜岁的招式太快,宴绥应接不暇,扭身躲开直朝他腰腹刺来的剑,结果趁着宴绥和宴如风讲话分神的功夫,姜岁硬生生转了个角度,宴绥刚换的新衣服屁股上被挑破了个口子。

  “娘!住手!我衣服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