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染醒来,光是各项检查就做了两个小时。

  安凡在一旁等待,听着医院各处忙碌的声音,不可自抑地想起昨晚的那个吻。

  或许那都不叫吻。

  凌染贴上她没多久,可能才几秒钟的时间过去,勾在她脖颈的力道蓦然一松,连带着唇上的温热也一并消失,凌染落回枕头。

  安凡怔怔消化眼前的这一切。

  凌染此时闭着眼,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安凡某瞬间怀疑刚才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她指尖不自觉抚上唇角,触感微湿,是凌染松开前伸出舌尖舔她的那一下。

  安凡当即起身出病房,去值班室找医生说明情况。

  值班室值班的医生恰好是单医生的那位同学,安凡简明扼要:“她刚刚睁眼了。”

  医生闻言起身,同去病房的路上,安凡又说明:“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

  医生脚步慢了些,问:“昏迷的病人将醒来时确实会有睁眼睛这些行为,她还做别的了吗?”

  安凡停顿半刻,声音变小:“还握了握我的手。”再多的她不想提,她想应该也属于行为的一种。

  医生点点头,到病房初步检查一番,利落收械,得出的结论让安凡宽心:“目前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昨天久久不退的高烧也退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会醒。”

  凌染的情况比医生预估的要好,今早就醒了,几乎和安凡前后脚醒来。

  凌云买来早餐,安凡坐在病房外的会客室解决,吃到一半,凌云问她:“味道怎么样?之前听姑姑说你喜欢吃茄汁拌面,特意让人去附近的店买了一份。”

  安凡这才注意到她吃的是什么,纸盒上的商标是燕城很有名的一家饭店,大饭店连拌面都比小饭馆高级,但安凡莫名觉得家附近的好吃。

  她回答凌云:“很好吃。”

  “那就好。”

  待安凡吃完面,凌染一系列的检查也终于结束,凌云去向医生询问具体情况,安凡收拾完餐盒无事可做,抬腿迈向病房。

  明明没几步,却莫名紧张,安凡攥攥拳头鼓劲,推开了病房的门。

  门一开就和凌染对上了视线。

  安凡无措眨眨眼,脑袋没由来一片空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感觉还好吗?”

  “嗯。”凌染应,这期间眼睛始终落在她身上,像在看什么稀有动物。

  “那就好。”安凡顶着那道视线开口。

  她硬着头皮在病床前的那张凳子上坐下,离凌染很近,却不敢和她对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晚的事还是太尴尬了,她想。

  “今天几号?”凌染突然问。

  安凡摁亮床头柜上的手机,扫一眼时间,回答:“19。”

  凌染想了想,说:“所以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安凡说:“一天两夜。”

  “昨晚不算……”凌染说:“我醒过来了,我吻你了,我记得。”

  安凡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怔怔地望着此时的凌染,眨了半天眼睛,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凌染蓦地笑了:“你想赖账?”

  这笑音安凡招架不住,她只好干巴巴强调:“协议第二条。”

  “我以为你同意了。”凌染说:“你没躲,我觉得你同意了。”

  安凡也想知道她后来为什么没躲,她怀疑她被鬼迷了心窍,她竟然和凌染接吻?!这事她昨天足足想了一晚。

  “那算我违约……”凌染退让一步:“你要怎么罚我?”

  安凡怀疑是她脑子过于混沌,不然凌染的话她怎么一句都答不上来,她沉默半晌,指责:“你说话有点奇怪。”

  凌染一怔,笑着:“你怀疑我恢复记忆了?”

  “那倒没有。”安凡如实作答,她只是答不上来乱开炮罢了。

  “我很害怕……”凌染说:“那天我很害怕。我被那人抓着的时候想幸好不是你,我昨晚醒来的时候又想要是你该怎么办。”

  “那种感觉很没安全感,我急于确定你是不是安全,又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意识,所以我……”

  凌染像是在解释吻她的原因,即使这理由听起来蹩脚,都不如一句“想亲”来得正当,但她照单全收。

  她昨晚睡不着的时候查过,昏迷醒来的人存在胡言乱语的可能。

  “好,知道了。”安凡上前一步,帮凌染扯平被单:“别想了,你再睡会儿。”

  凌染顺势躺平,眼睛仍痴痴地望着她。

  安凡挪开眼说:“我去看看凌云那边怎么样了。”

  凌云那边没怎么样,凌染这边却出了新状况,她要出院。

  安凡被凌染发烧就昏迷的体质弄怕了,坚决不同意,可单医生劝过了,没用,只能她上。

  凌染刚吃完单医生专门配备的营养餐,脸色不太好看,安凡拉张凳子坐在一旁,问:“为什么要出院?”

  “想回家,不想待在医院。”凌染说。

  安凡晓之以理:“可你目前情况还不稳定。”

  凌染油盐不进,她说:“距我们协议到期只有五天了,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太长时间,安凡都只把协议当做一个挂在嘴边的名词,此时却成了一份还有五天就到期的效力合约。

  曾经以为四十天会很难熬,如今只剩下五天,好像又很短,像是眨眼间就过去。

  可安凡说不出延长期限这样的话,她只好同意凌染的决定,出院。

  凌染要回的家自然不是凌家,贴身照顾的人变成安凡,单医生的医嘱也是找安凡来讲。

  他称:“目前各项体征正常,出院也不是不行,但要格外注意昏睡的情况。白天还好,晚上最好有人贴身照顾,随时关注有没有发烧,是否昏迷这类情况。”

  这一人选毫无疑问又是安凡,她问:“你们刚才谈论的就是这个吗?在我进病房的时候。”

  单医生一愣,又说:“嗯,她不让我告诉你,说是怕给你添麻烦,但我还是想让你注意一下。”

  “行。”安凡应允。

  晚间,两人便回到了平镇的小院。

  走前凌云还不放心,直说要找位阿姨照顾,可院子就那么大,塞个凌染都磕磕绊绊,哪还塞得下阿姨。

  安凡问凌云要来照顾凌染的注意事项,领着凌染回了家。

  晚餐饮食清淡,洗澡提醒脖子不沾水,一切都很顺利,凌染几乎用不着安凡特意关照,只除了晚间睡觉。

  晚间要随时注意凌染有没有发烧昏睡的情况,除了就睡她旁边,安凡想不到别的方法。

  在床上做足心理建设,安凡敲响了婴儿房的房门。

  凌染正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儿童桌椅尺寸与成人不符,画面显得很局促,但她背挺得很直,又有种浑然天成的自然感,仿佛她这样坐也没什么问题。

  凌染侧身回头,安凡看清桌面亮屏的手机,原来在玩手机,她问:“晚上要不要过来睡?”

  “可以吗?”凌染眼睛一亮。

  安凡点头默许,率先离开,没一会儿凌染就跟过来,手上抱着她的玩偶,没有手机。

  兴许凌染没有床上玩手机的习惯,但安凡有,尤其在凌染面前,她特别有。

  安凡和陆昀聊着凌染醒来的后续,突然听凌染问她:“你很喜欢在床上玩手机吗?”

  也许是心情闲适,也许是时不时拿过去的凌染刺她一下成了安凡的乐趣,她说:“也不是很喜欢。”

  “但你过去不让我在床上玩,我现在就特别想玩……”安凡停下敲字的手,看着她:“尤其是当着你的面。”

  凌染解释:“那是因为你都只顾着玩,不关注我,就像……”

  安凡的手机震动一声,她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凌染停下未开口的话,看安凡一脸专注,她也凑头过去,看清页面上方的联系人,纳罕一声:“陈青女朋友找你做什么?”

  安凡忙着回叶舒的话,下意识回答:“她说黎想后天生日,问我要不要过去聚一……”

  安凡敲字的手停住,怔了两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看向凌染:“你怎么知道她是陈青女朋友?”

  安凡对凌染所讲的过去,完全不包括她去江城的那段,而凌染失忆只记得她,按说也不该认识陈青及陈青女朋友才对。

  凌染表情无异,她说:“名单上有。”

  安凡震惊:“连这两人关系都有?”

  凌染说:“学过。”

  “啊。”安凡紧缩的心脏慢慢回血,她指尖微动,摁下绿色发送键,缓了许久,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嘀咕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恢复记忆了呢。”

  凌染像是好奇,问了一声:“恢复了会怎样?”

  安凡没吭声。

  凌染又问:“你会赶我走吗?”

  “你本来就该走……”安凡声音莫名冷下来:“协议还有五天。”

  “我没恢复。”凌染先澄清这一点,又说:“那我还能联系你吗?五天后,用你给我买的手机,和你联系。”

  能或不能的简单提问,安凡竟然答不出来。

  凌染说:“协议上只说不能纠缠,我不确定以后的联系算不算纠缠,如果不能联系的话,手机我就不带走了。”

  她说:“那是你买来和我联系的手机,如果不能联系,带走对我来说就没了意义。”

  安凡此时想明白了她难以作答的原因,是她心境的变化,过去能简单回绝的问题,现在却在纠结答案该不该说,这就是变化。

  好在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

  是她设置的闹钟,提醒她给凌染的脖子换药。

  安凡将话题搁置,说:“换药吧。”

  换药途中凌染一直很安静,换药的活儿安凡头一次做,动作略显生疏,消毒时棉签擦过伤口,凌染仍不吭一声。

  三道血印子,两道很浅,一道很深,还缝了针。

  纱布将伤口重新掩盖,却掩不掉留在安凡脑中的印象,重新包扎好,她说:“手机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玩家凌染获得限定款道具:白色纱布cho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