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轻飘飘的“不会”落在霍绮云的耳中,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想让自己尽量以一种看起来正常的神态,缓慢地把这扇门关上,隔绝掉林娴注视着她的目光。
霍绮云捏着冰冷门把的手发着抖,头也不敢回地走出门外。
关上门的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倚靠在墙边几乎站不住。
不会什么?
不会醒不过来,还是但愿她永远、再也不要醒来?
此时她的心中,对未知的恐惧、害怕一同翻涌着,此刻她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这个女人是杀过人的,她是个疯子。
林娴那句意味深长的应答,更是让她手脚发软。
她自认绝不是一个有能力到能独当一面的人,更不是一个伟大得能保护别人,甚至都不够聪明去“斗”些什么。
面对恐惧,她就只能惯性地想要逃跑,但看着那扇把危险和安全隔成两个世界的,紧闭的门。
霍星语还在里面。
她还自己一个人和林娴在一起。
林娴那些一步步的计划都没有达到她所要的目的,这个女人疯起来,或许真的会选择一个一劳永逸,让霍星语永远醒不过来的方法。
霍绮云害怕着,却强迫自己不能逃,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绝不能再离开医院半步。
霍绮云捏着手机两三步拐到转角处,她双手抱着腿,蜷起身子窝在长廊椅子上,头埋在膝盖之间动也不动。
事到如今,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独自去面对这些事情吗?
整个霍家还有谁信得过?
还有谁愿意相信霍星语?
还有……
【宁缃缃!】
她猛然抬起头,
对!还有宁缃缃,无论怎么样,她都会相信霍星语,她一定会来!
想着,霍绮云慌忙捏着手机拨通电话,耳边那一声声机械的呼叫声响没有持续太久,就听见宁缃缃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在这一种时刻,听到熟悉的声音,霍绮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片狂风暴雨中快要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浮木。
她的声音颤抖着又带着激动,生理性的泪水像是被她的情绪带动一般,在听到这个声音时,猛的一下往眼眶里冲。
“你快来医院,快,这个疯婆娘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事儿,她真的疯了,霍星语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会杀了我妹妹的!!”
“什么?出了什么事你慢点说,说得清楚些。”
“慢不了慢不了!你快来,我求求你了,我,我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的,你快,我就在医院的……”
正在慌乱与恐惧纠缠时,嘴里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就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震得她半张脸麻了麻,她停下了话,看着手机屏幕上方跳动出一行消息提示,来自于一个未注明的号码;
【快走。】
看着这两个字,霍绮云还来不及起身,
她垂落地面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的高跟鞋。
一双纯黑的尖头高跟鞋,包裹着主人纤细的脚,小腿笔直,纤细,瘦得青筋在脚背凸起,定定地立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她心中一沉,只觉得此时此刻舌头都开始僵硬着,她的目光控制不住的开始发转。
好像视线不受她控制一般上下翻飞,没有办法集中。
她缓缓抬起头,只看到林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正正地、直直地对着她,
那种目光,是她难以形容的敌视、审问。
像是有洞悉一切的智慧,忽然,林娴笑了,她目光和蔼,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开口关心着:
“绮云,不是说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看着她的脸,霍绮云只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当下是一句话也应不出来。
而林娴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全然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这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理由。
霍绮云脑海中空白和茫然还没有消散,手上却下意识的直接按灭屏幕,慌忙的塞进包里。
她想,如果不是身旁有那堵墙顶着,或许被她目光注视的那一瞬间,自己已经要倒在地上。
她不知道林娴究竟在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这个女人的出现对她来说永远是伴随着恐惧、害怕。
可是这一场戏在众人没有撕破脸皮前,她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她开口道:“就是……等司机开车到前门而已,一会儿就走了,我这个身份,舅妈您说得对,是不应该常到医院来往的,既不安全,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确实……”林娴挑眉笑笑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绮云你也会为大家考虑了,虽然这时候说这种事井不合适,但是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得不提醒一句。”
霍绮云心中茫然,只见眼前的女人伸手轻轻拉过自己的手,这双枯瘦冰冷的手像某种鸟类的利爪,将她紧紧的锁牢住。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她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
“霍星语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知道的,这么久了,她醒不醒得过来都还是未知数,就算她醒过来了,一切,也不会回到原样。”
“什么叫不会回到原样?”
“这么大的家业,难道要给有精神疾病,还沾上过那些东西的人掌舵么?就算我们愿意,那股东呢,还有客户呢,谁愿意把霍家的未来托付到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手上?”林娴语气淡淡地陈述着,下了定论:
“无论最后结局怎么样,霍星语都已经是一枚弃子了。所以,绮云你要学会成熟,不能什么事都不去想,不去问,以后霍家需要靠你了。”
听着她这一番话,霍绮云登时僵硬在原地,目光里是她毫不掩饰的惊愕与讶异。
林娴就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出来了,却又不敢心相信。
她是要让她,取代霍星语?
“可是我,可是我什么都不懂,之前星语不是一直都管的好好的吗?我不行,我不行的……”
“那你想要让霍家世代的心血落到外姓人手里么?霍家这么大的家业,你就没想过分多一杯羹么?
这不是什么坏事,你怕什么?这是好事呀,你想想,你这就是救了霍星语,也是救了霍家……”
林娴看着她这幅好摆弄的模样,心中更是惬意,她的手轻轻拍打着霍绮云的手背:
“不要说什么会不会的事儿,人呢,不会可以学的,只要选对了边,跟对的人,确定自己不要与什么人为敌,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是什么人、天资如何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你和谁在一起,由谁,来推你这一把。”
林娴垂眼看着她那副惶恐的表情,轻声哄道:“而现在,你和我,我们俩站在了一边。不用害怕,你母亲也很支持我这个想法。”
“你说,你说我……我妈也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呢?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的女儿过得好,更让母亲欣慰的呢?”
车辆漆黑的宾利停在路边,司机笔直地坐在驾驶座上,目光盯着前方,没有任何偏离。
仿佛在前方有着什么险情险况,让他不得不保持着专注的集中。
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略微暗了下来,天边的云浓重成了一种厚重的暗蓝,路两旁的灯亮了起来。
暖橙色的光映照在这辆漆黑宾利的钢铁上,也照不出几分暖意,仿佛被一种寒冷的气息吞噬掉了一般。
车内仍保持着漆黑。
坐在后方的霍启深陷于黑暗之中,昏黄的灯光照出他难看至极的脸色。
他和宁缃缃的正前方架着一个皮质的小酒桌,正中央放着一部手机。
略显少女的机身配饰,与这辆充满了精英气息的车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霍启的双手捏着手杖来回轮转,手杖碾着车身发出的敲击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手机的扩音器中传来林娴的一步步谋划和劝说。
她说的越动听越感人、越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车上的空气就更凝固一分。
霍启身上像是有一种压抑已久的怒火,让坐在一旁的宁缃缃都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在那句——
“现在,你和我,我们俩站在了一边。”之后,电话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半晌之后才听到霍绮云一句犹犹豫豫的“再考虑考虑”。
霍启出去一抹冷笑,伸手挂断了电话。
他心中发冷,不知道是应该感叹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上一秒能够真切地痛哭,下一秒就能够冷静的分析盘算着未来的道路。
还是应该感叹自己老糊涂了,识人不清,十几年了都没有看清楚自己这个儿媳妇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那些一字一句的话,仿佛构建出一个自己从不认识的林娴。
从那个为了霍星语不顾安危、失去自己孩子,掏空心血的母亲,变成了一个算计着利益、失去一个棋子,就立刻寻找下一个代替品的女人,仿佛那十余年的付出,都是刻意演出来的。
在这一刻,霍启除了感觉到被欺骗、背叛,更有一种失了面子的怒意。
“霍老先生……”宁缃缃侧过头看了看面色铁青的霍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不往回开么?”
“回去?她选择要让霍星语成为弃子,那就是和我作对,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搅得霍家地覆天翻么?不需要急于一时,我自然会……”
他话说到一半,宁缃缃就已然听不下去了,霍绮云和她通话时的那股焦急、恐慌甚至哀求都像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一刻都叫她等不下去,她高声开口打断道:
“再不回去,霍星语就活不成了!”
像是被她语气一冲,霍启明显地愣了愣神,他愕然开口道:“什么叫活不成?她是我霍启的孙女,还有人敢怎么她?”
“她发现了林娴的秘密,林娴一定会杀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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