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大夫摸摸胡子:“若但从药理上来说,似乎是有用的,不过我还是得回去再翻翻医书,他的身子可经不住折腾。”

  云蘅点点头:“那就劳烦您了,快到年关,诸多事务,我也实在腾不出时间来。”

  晏大夫闻言又气呼呼地提了药箱扬长而去,云蘅无奈坐在原地愣了半晌。

  梅长苏卧床休养了三日,才渐渐恢复了些精神,这三日并没有什么事情报到他这来,外间琐事皆有云蘅处理,而黎纲又极擅处理苏宅内务,虽说年关事多,可他们二人也将苏宅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宫中传了旨意,年终尾祭皇后病重,由许淑妃代礼,据说还是越妃本人亲自上书,说自己位分在后,代之不恭,并提议按品级和入宫年限为准,推许淑妃代礼。梁帝大为赞赏,更是亲赐无数珠宝以示嘉奖,叫誉王委实气闷。而另一边,无论是东宫还是昭仁宫,见了穆王府的人皆谦恭避让,让憋了一口气的穆小王爷着实无处发火,快将他那楠木椅子咬出牙印来了。

  这些事云蘅也只一听便过去了,左右都有了结果,皇子们嫡庶身份已明,夺嫡来回攻防有失有得都是正常,就连誉王也因年关忙碌而未曾登门。

  苏宅当然也要准备过年,除却黎纲外,十三先生也有宫羽周周全全地打点了几车年货过来,其他诸如穆王府、誉王府、言府、谢府、蒙大统领府等等也都有年礼送上门,连靖王也派了府中长史登门问安,送来些例礼。

  梅长苏唯一能做的,便是大概看看这些礼单,其他至于如何处理、如何回礼,都有黎纲一应安排了。

  而这些年礼中,最令飞流喜欢的便是穆王府送来的一箱烟花了,梅长苏经不住飞流满眼期盼,只好又好气又好笑地提笔给穆王府写了信,请霓凰郡主再代买一箱烟花。

  第二日,穆王府的烟花便送到了,梅长苏显得很高兴,云蘅知道他是在为穆王府御下极严而高兴,只有穆王府一家送来了烟花,而没有叫消息满天飞,誉王府等等都来凑热闹。

  除夕之夜,苏宅里便是前所未有的热闹了,除却原本的二十来人,就连金陵附近暗桩的兄弟也都被黎纲召了回来,毕竟往年这些金陵城的小兄弟们是极难见到他们宗主一面的。

  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其时已近午夜,梅长苏拿着一支长香,亲自点燃了一个飞流特意为他留下的最大的烟花,冲天而起的光弹在黑幕中划过一道焰痕,倏地爆炸开来,化为一幅几乎可是炫亮半个夜空的流云飞瀑。

  “过年了!过年了!”苏宅上下齐声喧闹。

  云蘅扶在他的臂弯里,轻轻倚了上去,梅长苏用另一只温凉的手,将云蘅的手紧紧地包裹于掌心。

  “苏哥哥,新年快乐。”云蘅轻声道。

  梅长苏温然一笑,眸光深处蕴含着无数缱绻温柔,他望进那双澄澈的眼中,忽然忍不住偏头,在云蘅的额头印下一吻。

  满院敲锣打鼓好不热闹的护卫们并未曾留意这一刻的温情,偶有年长的帮众远远瞧见了,无不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午夜钟漏嘀嗒翻转,全院上上下下都集结齐了。梅长苏牵着云蘅走进主座,云蘅便顺着他坐在了侧席。

  大家伙由黎纲领着,挨个儿到自家宗主面前磕头拜年,领了重重的红包,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跟随梅长苏和云蘅多年的贴身护卫,但也有金陵暗桩的小兄弟,第一次从宗主手中接过东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被前辈们揉着头好一阵嘲笑。

  阿寒与青黛既是江左盟的人,却也是云蘅沧巫阁的顶梁之人,不仅冲梅长苏拜了年,更是对云蘅郑重地行了大礼,在那一刻,云蘅的眼底也有些许湿润,这些人也是陪着她走过了这七八年,看着她、帮着她一步一步建起了沧巫阁。

  阿寒从云蘅手里接过红包,冷峻的面容终于在这个除夕夜多了一丝温情:“多谢姑娘。”

  云蘅忍住将要滚落的泪珠,偏头抿唇道:“是我要多谢你才是。”

  阿寒眸光微闪,竟然在此刻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姑娘可不要这样看着属下,否则明日指不定属下就被宗主派遣回廊州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云蘅恼怒地瞪了阿寒一眼,忘记了方才片刻的伤感,对梅长苏撒娇道:“你看看他啊!如今可是不把我这个阁主放在眼里了!”

  梅长苏笑着拉住云蘅手道:“当初我可是把最得力的暗卫之首交给你了,阿寒是你沧巫阁的人,如今我就算是江左盟宗主,也管不了他了。”

  云蘅在众人友善的笑意之下,红了脸,又瞪了梅长苏一眼,故意转过身去不同他说话。

  飞流自然不明白众人在乐什么,径直踢开拜毯,直接在青砖地上一跪,大声道:“拜年!”

  梅长苏笑着说:“今年也要乖哦!”便拿了个红包放在飞流手中,飞流并不知道红包里沉甸甸的东西有什么好的,但看见大家得了它都如此高兴,于是也很应景地露脸一笑。

  云蘅将飞流招至近前,神神秘秘取出一个金钥匙来,飞流眨着大眼睛接过,疑惑地望向云蘅。

  “今天过年呀小飞流,”云蘅揉了揉飞流的脑袋,一向冷峻的少年乖乖地一动不动,叫苏宅的其他人看得呆住,若是其他人敢如此逗弄飞流,只怕下一瞬便会被扔到大街上去。

  “过年!”飞流点头道。

  “飞流今年很乖,所以蘅姐姐给飞流准备了礼物哦!”

  “礼物!”飞流眼前一亮。

  云蘅点了点飞流手中的钥匙:“飞流的床底下有一个新箱子,用这把钥匙就能打开,里面全都是宝贝,飞流一定会喜欢的哦。”

  “宝贝!”飞流高兴起来,以往云蘅总是从各处寻了些技巧玩意来给他玩,什么会走路的鸭子,会转圈的小猫,飞流都十分喜欢,便立刻如一道黑影般消失在了正厅,去寻找自己的宝贝了。

  “你什么时候又给飞流搜罗玩具了?”梅长苏问道。

  云蘅嘟了嘟嘴:“我拜托蔺晨从南楚匠人那里带来的,这个讨厌鬼却趁机敲诈我!”

  梅长苏笑着抚了抚云蘅的长发:“阿蘅不气,明儿我也替你好好敲诈他一笔,琅琊阁到了年终一定收益甚好。”

  “吃饺子啦!”吉婶在院门口叫了一声,众人立刻向她涌去,就连在自己房子里乐不思蜀的飞流也闪了过来,走进主屋,饺子流水一般一盘盘被端上来,冒着白气、香味四溢。

  众人举了筷子,忍住口水,直愣愣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忍俊不禁,提起筷子在盘子上沾了沾,众人这才呼地一下扑上前,狼吞虎咽地抢完了饺子。

  吉婶笑眯眯地掂着一口直径两尺的大铁锅,盛满滚烫的开水和白生生的饺子,她空手端来端去毫不费力,要换做其他场合,只怕众人惊掉了大牙,可此时没有一个人多瞧她一眼,抢饺子时连剑法都用上了。

  飞流却忽然“哇”地将口中饺子吐了出来,众人连忙去瞧,却见一枚圆圆的铜钱正滴溜溜滚落在桌子上。

  “沾福气沾福气!”众人叫嚷着争相想要摸一摸今天最有福气的人。

  少年不明就里,吓得窜上房梁,可这满屋子也只有梅长苏和晏大夫不会武功了,立刻便引发了一场混乱的追逐,云蘅边笑边指挥着阿寒围追堵截,倒也奇了,这么多人在这间不宽敞的屋子里闹,竟也没打碎一件器皿。

  梅长苏只好忍着笑召回飞流,握住他的手叫大家挨个摸了摸才算数。

  “要摸哦!”飞流十分惊讶。

  “是啊,”梅长苏笑着解释,“我们飞流吃到了铜钱,是今年最有福气的人,大家都想沾沾福气呢。”

  飞流歪头想了想:“都没有!”

  梅长苏笑了两声:“去年蔺晨哥哥都没有给你摸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