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九点钟,暂用作宿舍的教学楼便又开始了一天的喧嚣。

  五所学校的少年们每日挨挨挤挤睡着榻榻米,一同在浴缸里水花噼里啪啦地打闹,一同在食堂抢饭插队,早上一同顶着头乱毛抓着肚子刷牙洗脸,白日里在闷热的体育馆战得酣畅淋漓,夜晚脚踢着肚子互相叠在一起睡得乱七八糟。

  少年时代的友谊总是这么简单又复杂的。成为倾囊相授的师徒只需要一个反弹球和几句捧哏;获得他校的女生前辈们的line,则只需一个女子饭团交流会。

  但是,和幼驯染相识将近十年的男孩却死活都弄不明白他的阿月到底为什么会和一个女生关系如此差。

  不止是乌野的人,有不少他校的也都发现了乌野的两个一年级之间隐隐约约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感。

  “是开窍了吧。阿月也到年纪了呢。”不正经的音驹主将虚假地抹着并不存在的感动的泪水。

  “月岛和小朝不是一直都是这样感情不错的吗?”这是来自乌野某位似乎眼睛有点瞎的小胡子主攻前辈。

  “诶?小朝和月岛同学……”乌野一年级的小经理对问这个问题的人表示疑惑,“难道不是因为山口同学——你的缘故吗?”

  绕了一圈锅竟然跑到了自己背上的山口感觉十分冤枉。

  ……行。冤枉就冤枉吧。但最重要的是,那群不靠谱的前辈能不能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再说话?!

  竟然说两人感情好……

  山口抹了把脸。

  这话说的之前那么久费尽心机地分开两人避免争斗都是白做的一样。

  正是中午饭点,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山口端着餐盘站在盛饭区,瞅瞅互相瞪着对方一勺勺给自己添饭的两人,又瞅瞅两人饭碗里已经被堆成山的米饭,无奈极了。

  “……阿月,这么多饭你吃不完的吧,别再添了。”他劝道。

  月岛冷哼一声:“我向来都吃这么多。”

  山口又转向小朝:“……西谷同学,你刚才不是还吃过饭团吗?吃太多了对胃不好。”

  小朝也冷哼了一声:“我盛多少就能吃多少,不像有些人只会逞强。”

  这句话使战火进一步升级了。山口望着两人之间几乎具现化的噼里啪啦的电光火花,闭上了嘴,端着餐盘默默退到一边去了。

  现在他俩是不吵架了。俩人换了种方式。

  现在成了这两个家伙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幼稚的小学生比赛的局面。

  “呕——”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月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扒着马桶,想吐却吐不出来,难受得气若游丝。

  “……阿月,你和西谷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呀?就不能好好谈一谈吗?”山口给他拍着背,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有什么是谈一谈不能解决的呢?如果担心起冲突,要不要我帮你去说?”

  月岛捂着肚子,蹲在马桶前气若游丝,狠狠瞪了他一眼:“那我岂不就输了?你不许去。

  “再说了,这跟你没关系。”

  什么叫“输”……?山口真心弄不明白他俩在比什么。不过他没有放弃。

  他又悄悄去找了小朝。

  “西谷同学,阿月脾气确实不太好,如果有什么地方惹到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山口找了个机会悄悄凑到了小朝身边。

  小朝最近正在和前辈学着记录比赛数据。此时正坐在椅子上,低头誊抄整理上一场比赛的个人得分。闻言,她抬起头瞅了山口一眼。

  “月岛萤让你来的?”她这么问着,眼神却明晃晃写着的不信。

  山口看出来了。于是他尴尬地抓抓后脑勺:“……呃,确实不是阿月让我来的。”

  山口好像看到她冷笑了一下。待他细看去,她的表情却依然一派平静无波。

  她将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照着草稿本抄写了点什么后,将这一页撕下来,随手折了一次,重新抬起头,将它递给了山口。

  山口疑惑地接过来,看到她对自己微微一笑,抿着嘴儿笑得十分乖巧。

  山口又感觉自己出现错觉了。这么可爱的笑容,他竟感觉出了阴森森的味道。

  “请把这个给他。”小朝道。

  即使西谷同学没有说“只能给月岛看”,并且她叠的也十分敷衍,那也是叠了一道的。叠过的信纸,就山口的理解就是“西谷同学不想让其他人阅读的东西”。

  虽然有点好奇,但是山口忍耐住了。他将这张叠起来的纸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了月岛。

  不过很快他就不好奇了。

  看着月岛那能将人吓尿的脸色,不用问,山口就知道纸上的内容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

  山口只记得幼驯染冷哼了一声,忽视了那条七歪八扭的折痕,慢吞吞将纸整整齐齐对折叠好,放进口袋,什么都没说。

  当时的山口还没读懂自家幼驯染这番行为下的含义。直到第二天,他回想起来才发现,幼驯染昨日一言不发收起纸条的行为大概可以这样翻译——

  “你可以。我记住你了”。

  第二天,山口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西谷同学单独一人时无事发生。他自己这个传信的单独一人时也无事发生。但是只要西谷同学和他呆在一起——吃饭也好、递毛巾时多聊了几句也好、他帮忙搬东西也好、个人训练时交流也好……

  幼驯染就会笑得眉眼弯弯、满面纯良无害地冒出来,伸手,把他抓走,硬生生打断他们的交谈。

  山口第无数次被推着后背离开,惴惴不安地望着被远远抛在他们身后沉着张脸的小朝,疑惑地问:“阿月,你到底在做什么?这样真的很不礼貌啊。”

  “在做什么?”月岛笑得阴惨惨的,看着就瘆死个人,“当然是在迎战了。”

  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