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一天,到了傍晚才驶进城里,驶在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前。

  店家似乎早已知道他们到来,早早候在客栈门口,热情赔笑道:“少爷小姐们,刚刚有位客官寄了五百两银子在柜台上吩咐交给几位,还让小人给订好了房间和酒菜。”

  江玉郎拽着他问:“那人姓什么?叫什么?”

  店家赔笑,不管他们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小鱼儿可不管那么多,吹着口哨道:“反正他故作神秘,咱们也是心知肚明,管他。有人替我一路买单,我谢谢他祖宗。”

  铁心兰后面搭话:“你到底是谢谢他,还是问候他?”

  小鱼儿连连白眼:“铁大姨,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喜欢跟我抬杠了。”

  铁心兰不怒反笑:“有人跟你抬杠你难道不高兴吗?臭小鬼,你现在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我可都一清二楚。”

  小鱼儿那白眼已经往上翻了,忍不住回头冲花无缺道:“小花啊小花,我奉劝你莫要喜欢上女人,尤其是姓铁的女人,因为她们天生自命不凡,而且缠人的本事一流,只要被缠上,就一辈子休想脱身。”

  铁心兰这才注意到,自己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没和花无缺说上几句话,反正一直和小鱼儿聊得很开心。

  花无缺内敛沉稳,小鱼儿幽默风趣刁钻古怪,这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人,一向后者比较受欢迎,这也是她重生前难以割舍小鱼儿的原因。

  这会听小鱼儿这么说,生怕花无缺误会,又急又气,跺脚指着小鱼儿道:“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姓铁。”

  说着,她那疯狂一百零八打就使了出来,她的武功是她老爹狂狮铁战教的,那种不要命的拳法任谁挨了都招架不住。

  小鱼儿连连躲避,还冲她扮鬼脸。

  夹在中间的江玉郎生生挨了两拳,痛的揉胸道:“二位息怒,二位息怒!就算打情骂俏,也等我和大哥分开呀!”

  “谁跟他打情骂俏!”铁心兰一巴掌掴在江玉郎脸上,这一出气,心里才好受点。

  江玉郎委屈的捂着脸:“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啊。”

  铁心兰已转过身,看到花无缺,红着脸低下头去,连忙解释道:“花公子,海大虾就是我弟弟,他,唉,他实在太欠揍了,让花公子看笑话了。”

  花无缺只是微笑,缓缓开口:“铁姑娘,不必和我解释什么。”

  花无缺说这话只是不想让铁心兰多心,但铁心兰似乎真觉得他误会了,怔在那里,心里不是滋味。

  好在店家连忙出来招呼道:“各位大人,饭菜备好了。”

  饭菜摆上桌,十几个盘子,看来都丰盛的很。

  几人难得的安静下来,小鱼儿吃完,剔了剔牙,这吃好饭了自然是要休息。

  江玉郎理所当然的跟在他后面,到了晚上,自然也要和他睡一张床上。

  铁心兰心情不好,早早回了房间。

  花无缺本来也回房间休息,大概是白天已休息过,怎么都睡不着。

  壶里没了水,他出门正唤小二,却听到隔壁屋里小鱼儿在唱着歌,敲着链子啪啪响。

  小二哥从小鱼儿屋里端着盆出来,看到花无缺,问道:“客官什么吩咐?”

  花无缺道:“劳烦,上壶茶水。”

  小二哥道:“客官稍等一下了,热水都给里面客官洗掉了。”

  看来,今晚小鱼儿是沐浴了。

  不过他确实应该好好洗洗,之前在峨嵋山,他身上爬满蛇那会,恐怕就没洗过,衣服上都是异味。

  萧咪咪宫殿里也有沐浴的地方,不过他好像是故意不洗的,有两次惹得萧咪咪嫌弃,没敢找小鱼儿侍寝。

  花无缺叹了一口气,站在二楼,俯视厅堂里还在吃饭用餐的客人们,他既觉得身在当中,又像是置身事外。

  以一颗沧桑的心,回到过去。

  花无缺忍不住看向自己手掌心,冥冥中,仿佛有一双操控命运的手,将他人生一切打翻重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人这一生,究竟有几种可能?

  他在这里,十六岁的自己此刻又在何处?

  “哎呀,大哥小心!”

  思考中,却忽然听到门里江玉郎的呼喊,花无缺回头,门突然被撞开了,门里跌出一个人来。

  花无缺转身伸手将对方扶住,对方那脑袋却撞进他怀里,一头潮湿的发全打在他身上。

  花无缺被对方身上的水滴溅到眼睛里,一时不适,听到对方那笑嘻嘻的戏谑声。

  “呀,还好有你接住我,谢谢哈。”

  小鱼儿抬起头,眼睛眨了眨,见花无缺脸上被自己溅了水,伸手去擦了擦,边擦边道歉。

  “抱歉抱歉,弄你一身水了。”

  只是他脸上的水,好像越擦越多了。

  对方那手指触及到他的脸颊,他的嘴唇,让花无缺不太自在,所以他一把抓住小鱼儿的手腕,淡淡道了一句:“无妨。”

  小鱼儿站好身子,展颜笑道:“刚刚不知怎么搞的,下来的时候跌了一跤。”

  小鱼儿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毛巾,头发还滴着水,光着脚踩在地上,一副落魄模样,却还乐观开朗。

  “大哥,我刚想提醒你那边有凳子。”江玉郎在一旁辩解道。

  他模样委屈,又像个贴心的兄弟,手里还拿着另一条毛巾。

  看来又是江玉郎背后搞小动作,花无缺的双眼已瞪着江玉郎。

  他虽没有说一句话,但江玉郎却怕的厉害,他不知自己何时惹了这位移花宫的公子,明明这位花公子对谁都谦逊有礼。

  花无缺将手伸过去,只冷冷说了一句:“毛巾。”

  江玉郎立刻乖乖递过去,陪着脸笑道:“大哥千万别受了风寒。”

  “还是江老弟关心我。”

  小鱼儿一面笑着,正要去接花无缺手里毛巾,却眼前一黑,毛巾已被花无缺罩到他的头上。

  对方那手握着毛巾,轻轻给小鱼儿擦了起来。

  小鱼儿呆了呆。

  花无缺却并没觉得不妥,他擦的很仔细,也很温柔,目光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动作。

  自小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小鱼儿,这会只感觉心脏不自觉的跳快,一股暖流流淌到全身。

  花无缺那双握扇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白透,十指指缝揉进小鱼儿的发隙里,力道不轻不重。

  他过去照顾心兰两年,这类工作倒是信手拈来。

  小鱼儿闻到他衣服上的阳光味,那是一种很好闻,很温馨的香味,像晒了好几个白天的被褥,被母亲铺在孩子的身上。

  花无缺的呼吸也很轻,轻的几乎感觉不到。

  移花宫与自己有仇,他是移花宫弟子,自己本该也是恨他的。可不知为什么,一路走来,小鱼儿却感觉,他们不该是仇人,他对他有很强烈的好感,他们本该是世间最亲密的朋友。

  这时,小二哥拎着一壶热水,上楼道:“客官,茶水给您烧好了。”

  花无缺眼眸微微抬过去,小鱼儿忽然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两步,笑道:“花公子,我自己来吧。”

  花无缺不疑有他,只是点头:“早些休息,晚安。”

  接过小二哥递来的热水,微笑颌了颌首,已回自己房间。

  江玉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道:“花公子可真是温文儒雅,气度不凡。”

  小鱼儿却已心里乱成一团,胡乱擦了一把自己,哼道:“他就是一个大傻瓜,哼。回房睡觉!”

  小鱼儿走的太快,江玉郎被直接拖回房间里,连忙叫道:“嗳,嗳,大哥慢些。”

  到了第二日,客栈里自然也给他们安排了丰盛的早餐。

  招呼他们的,还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店家。

  小鱼儿他们起床的稍微晚点,等他们下楼,花无缺已吃的差不多。

  坐他身边的铁心兰原本还在偷偷瞧着花无缺,这会看到小鱼儿下楼,连忙摇手招呼:“这边这边。”

  小鱼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去,江玉郎跟在他身后,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

  铁心兰疑惑的瞧着他们道:“你们昨晚干嘛去了?”

  “看了一会书。”小鱼儿答了一句,抓起一个饼子,就着豆花咬了起来。他像是饿坏了,吃的嘴边都是残渣。

  江玉郎咳嗽一声,补充道:“一本挺无聊的书,看了一会儿就睡了。”

  铁心兰忽然笑道:“你这个淘气的小坏蛋居然能安静下来看书?逗我玩呢。”

  小鱼儿牙关一咬,凶巴巴道:“你不了解我的事多了,哼。”

  铁心兰又笑:“是是是,我唯一了解你的就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花无缺已放下碗筷,展扇微笑,静静的看着他们日常斗嘴。

  心兰和小鱼儿确实很有默契!过去要不是自己追杀小鱼儿,从而拆散了他们,想必他们也不会感情受挫,导致小鱼儿最后和那位苏姑娘在一起。

  好在这次不一样了,心兰不知道自己爱她,这一次她可以再选择一次,不会再受到影响。

  小鱼儿忽然冲他努了努嘴,视线停在他桌前的包子上。

  铁心兰注意到了,“你嘴抽筋了?”

  小鱼儿白她一眼:“眼睛白长了。”

  花无缺伸出手,指尖按在盘子上,推到小鱼儿面前。

  铁心兰看着他们之间轻微的互动,忽然感动起来,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啊。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她一颗老母亲的心,容易嘛。

  小鱼儿直接泼她冷水:“你对【好】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铁心兰叹气道:“那倒是,花公子待人温和,对谁都好。”

  不对!并非对谁都好!

  只有他在乎的,他才会心甘情愿的付出。他对谁都有礼,只是基于他的家教礼貌。

  花无缺心中苦笑:心兰,你终究是不懂我。

  江玉郎默默吃着,桌子上的四个人,只有他们三,更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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