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无缺擒她根本不是为了她叛出移花宫之事,而是为了江小鱼。所以他只是心急,严厉询问:“我要你老实告诉我,江小鱼在哪?江玉郎又在哪?”

  那手里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铁萍姑感觉肩膀快被自家公子捏碎,吃痛中连忙解释,又是一阵求饶:“公子,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着江小鱼,更不认识江玉郎这人。”

  铁心兰瞧着不忍,无缺从来不会这样对待女孩,他看来真的已急疯了。当下上前一步,去拉扯花无缺,柔声道:“无缺,她大约说的是真的,你松手吧。”

  花无缺这才反应过来,松了铁萍姑,转身负手站立间已轻轻吐出:“抱歉。”

  不管是移花宫的女子,还是江湖女子,他都不应该对对方动怒,可邀月师傅之事,一直让他介怀,无论针对荷露,或是如云,他总对移花宫宫女们严厉些,他明知她们都是无辜之人。

  铁心兰好心将她扶起。

  苏樱也好奇问道:“此处应该是胡药师的居所,为何他不在,反而是你在?”

  “他去打猎了。”铁萍姑说道。

  铁心兰看她全身上下,像是已婚妇人打扮,忍不住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和那胡药师是什么关系?”

  “我们已成亲。”

  铁萍姑娓娓道来,原来自那日她逃出山洞,在江湖上举目无亲,又太久没有与外界接触,虽然有一身高超的本事,却也过的如同游街老鼠一般,整个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后来被人骗了下药,幸好被一个人救了,那人虽大她二十来岁,但是对她很好,细心呵护,从来没有人对她那样好过,她很快与那人坠入了爱河,并下嫁于他。

  铁萍姑目中泪光滢滢,轻轻抽泣:“他对我很好,从来没人像他那样对我。公子,如云自知犯了移花宫宫规,只求公子饶他一命,如云愿意以死谢罪。”

  花无缺静静听着,久久不语,再开口已是长叹一声:“宫规?还有何宫规?要说宫规,大师傅早在二十年前就犯了,就算是我,也早该以死谢罪。”

  铁萍姑震惊极了,她感觉自家公子是不是也疯了,不仅替她开罪,还说大宫主也有罪,如此目无尊长的模样,还是那位彬彬有礼尊师重道的少宫主吗?

  “萍儿,我回来了。”远处那头已回来一个人,那人白发苍苍,双耳奇长,手里还提着打回的獐子。

  原本收获满满的兴奋模样,在瞧到苏樱他们时,明显愣了。

  “苏大小姐?”

  苏樱已上前告知,他们的来意。

  当听到他们是要找白山君夫妇时,胡药师脸色一变,明显是知道他们的行踪。

  苏樱将他那表情尽收眼底,淡淡一句:“胡先生,你若是知道,可一定要告诉我们。你要知道,这位花公子来自移花宫,他若是找不到白山君手里那人,只好无功而返,而这位如云姑娘,身为移花宫婢女,他也是要带回去的。”

  胡药师一听花无缺要带铁萍姑回去,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紧张道:“萍儿已嫁我为妻,她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带她走。”

  花无缺眼神冷漠,缓缓开口:“她就算嫁了人,埋进泥土里,都是移花宫的人。”

  胡药师已心如死灰,他是半截入土之人,却有幸得了娇妻,又何必为了别人,而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移花宫的人,他又如何能对付。

  “好,我说,我所知道一切都告诉你,只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妻子。”

  原来,昨日白山君夫妇和江玉郎确实带了一个人,那人被江玉郎抗在肩上。

  胡药师过去喜欢白夫人,所以总有意无意,留意白夫人的动态,也知道白夫人不是好女人,但白夫人却是他此生初恋,难以忘怀。

  他看到那三人鬼鬼祟祟的带着那青年,好奇之下,就偷偷跟了去。后来被白山君发现,对他一阵冷嘲热讽。

  胡药师道:“可笑白山君断了左臂,一副惨样子还来笑我。我不过是好奇他们究竟做什么,但他们拼命藏掖着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僵持不下,我对此事就失了耐心。”

  铁心兰连忙说:“快带我们去那间石屋。”

  那道路纵横的地方,杂草丛生,常年无人,却有一间石屋。

  花无缺已认出那间石屋,重生前,他被苏樱暗算在地道里,白山君夫妇二人将他从苏樱那里偷了出来,套进麻袋里关在此处。

  这些明明都是经历过一次的事情,但不是每一件事他都知道,像这石屋的具体位置,他就不知道。

  但如今又令他惊讶的是,石屋门口躺着一具尸体,一个死透了的人,那人正是断了左臂的白山君。

  白山君居然死在这里?这时间不对,他不该死的这么早。

  花无缺不知道的是,任何人,遇到十大恶人中的五个,不死即伤,这其中自然包括他们那位父亲的结义兄长。

  石屋外有不少人的脚印,花无缺正想冲进石屋里,那里面已迎面出来一个人。

  瞧见这人的第一眼,花无缺已站立脚步,不再进去。

  这人八尺长躯,却骨瘦如柴,两条泼墨般浓眉,太阳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上,映的他满脸胡茬直发光。

  花无缺进去的时候,他也正出来,见到花无缺,明显也怔愣,惊口而出:“二弟……”

  花无缺自然认识他,三年前那恶人谷中,小鱼儿已带着他见过。

  他正是大侠燕南天!天下第一神剑!

  他们这世上的亲人,燕伯伯。

  见到燕南天的第一眼,花无缺眼中已有些湿润,这么久的委屈,这么久的隐忍,终于等来这位亲人的苏醒。

  他和小鱼儿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燕南天本来也是追着十大恶人来到此处,却没想到,见到自己这被仇人自小掳走的侄儿,当下也是眼眶湿润,半天说不出话来。

  众人正瞧着奇怪。

  只见花无缺已盈盈上前,深深一躬,“无缺见过燕伯伯!”

  “好,好,好,好……”燕南天一连十几个“好”字,已是仰天长叹,让泪水倒流入眼中。

  苏樱几人乍一听到“燕南天”这名字,纷纷惊讶不已。

  “燕南天?可是那失踪二十年的燕大侠?”

  铁心兰也是感动:“除了那位大侠燕南天,还能是谁!”

  但片刻,她也怔了,才发觉不对。无缺见到小鱼儿的亲人,所以感动。

  但燕南天这表情不对吧,他能接受侄儿和同性在一起?况且无缺还是移花宫的人。

  如果不是花无缺让路仲远去告诉燕南天,燕南天也不会知道花无缺是他侄儿。否则就凭花无缺是移花宫的人,燕南天也会要了他的命。

  燕南天大手一把抹了脸,深深吸气中,已去托住花无缺那抱拳的双臂,一脸欣慰:“路仲远已对我说了,无缺,你做的很好……”

  花无缺微微一笑,立刻又问:“燕伯伯,小鱼儿可在此处?”

  燕南天又是吃惊:“小鱼儿?他也在这吗?”

  花无缺闻言,朝里看了看,只见到一地绳索,还有地上那血,脸色瞬间又变了。

  燕南天疑惑不解,立刻询问:“小鱼儿为何会在这里?你们都是来找他的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铁心兰已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包括江玉郎与白山君夫妇狼狈为奸,劫走小鱼儿之事。

  燕南天越听越怒,手里一把生锈铁剑,一剑劈到外面石凳上,石凳竟被劈入五尺。

  花无缺立刻震惊,燕伯伯这深厚功力,只怕已与邀月师傅不相上下。

  “这江琴父子,都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辈。可恨他害了你们的父亲,如今他儿子还来害你们。”

  “燕大侠想必是为了追那十大恶人而来吧。”苏樱盈盈上前,请了一礼,“小女子苏樱。”

  燕南天微微颌首:“不错,我正是追拿那十大恶人而来。”

  苏樱一笑:“那便对了,想必那江小鱼已被十大恶人救了,也许和他们去了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原本一直沉默的铁心兰,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地方来,“也许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看看,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地方他可能会在。”

  花无缺也想起那个地方,甚至知道那个地方,在去别的地方之前,那个地方确实需要去看一眼。

  “既然我们已帮不到你们了,可否让我们离开?”胡药师忽然开口。这几人,甚至大侠燕南天都不是他能惹得,他如今只想和他的妻子离漩涡中心远一点,最好永远不要去管别的闲事。

  燕南天那双严厉的眼睛已盯在胡药师身上,“阁下是十二星相之人?”

  胡药师在这目光之下,竟有些害怕颤抖。

  苏樱好心替他回道:“燕大侠,十二星相早年虽然都是一群强盗土匪,但胡药师早已金盆洗手,与十二星相脱离干系。”

  胡药师连连点头。

  燕南天想到自己还有别的大事要做,向来嫉恶如仇的他,大手一挥:“你滚吧!”

  胡药师连忙拉着铁萍姑飞奔跑了,他如今已是捡回一条命。

  铁心兰这会看向花无缺道:“无缺,我想到的那个地方,是一处山洞,我大约也知道怎么走,你们……你们去吗?这只是我猜的,我也不知他会不会在那里,毕竟都不一样了。”

  花无缺反而缓缓一笑,“我们一起去。”

  其实,虽然有偏差,但如果是江玉郎的话,一定会将他骗到那里困住。

  过去他见着燕南天也有些害怕,如今有燕南天护着他们,花无缺已安心不少。心头对小鱼儿的担心也减淡几分,白山君已死,十大恶人又救下小鱼儿,他已不必再担心。

  如今的队伍,又成了铁心兰和苏樱在前面带路,花无缺和燕南天跟在后面。

  燕南天显然是从路仲远口中听到他们关系很好,顿时欣慰,一掌拍在花无缺肩膀上:“无缺放心,燕伯伯既已知你们如今处境,一定好好护着你们。”

  花无缺点头:“多谢燕伯伯。”这位燕伯伯虽然是他们的亲人,但以前也曾擒过他,说实话,如今这场面他还有些尴尬。

  毕竟,自己现在身份,还是移花宫少宫主。而且,而且他和小鱼儿之间的爱人关系,他只想瞒住这位亲人,能瞒多久瞒多久。

  江湖上对他们的流言,早在三年前就被移花宫压住了,燕南天那二十年一直昏睡中,醒来大约也仅大半年时间,一心修炼《嫁衣神功》,由路仲远替他行走江湖,他应该还不知道那些流言之事。

  但……

  但小鱼儿是个泼皮无赖!自己这弟弟巴不得人人都误会他俩,想起三年前邀月师傅被气到发疯,花无缺已感觉头疼。

  只希望小鱼儿不要再来挑战他的底线,那贼小子最好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花无缺只觉自己如今变得这么圆滑,可都是小鱼儿练出来的。

  燕南天看花无缺一直眉头紧锁,以为他是担心兄弟之事,长叹一声:“燕伯伯这十九年零八个月不在你们身边,让你们受苦了。”

  花无缺微微一笑,想起一件事来,“燕伯伯,那江琴……”

  提到江琴江别鹤,燕南天已是恼火:“燕伯伯挂念你兄弟二人,所以先行来了。江琴那厮,你为何不亲自手刃他?还要路弟将他带来我身边?”

  花无缺默然半晌,他明明已告知路仲远原因了,为何燕伯伯还要再问一遍。

  花无缺不说话,燕南天却说了:“你不肯杀他!他是你父母仇人,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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