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眼前像是进入了什么没有边界的空白空间一般,鼻尖萦绕着消毒水,桃幺眼皮沉重,刚睁开没几秒又重新将眼睛合上了,可耳边却一阵吵闹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滴滴”声。
为什么会这么吵……
桃幺蹙眉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个个戴着口罩穿着无菌衣的人头,耳边嗡嗡的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他缓慢移动视线,就在快坚持不住要闭眼睛时他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眸子,他本能的想抬起手,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对方慢慢上前,但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面容苍白虚弱的人没有动作。
床上人嘴巴动了动,最后嘴角扯出来的一丝笑让樛慕彻底没憋住,眼泪迅速溢出,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这么没出息的一幕,可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床上人眼神暗了几分,连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樛慕出去的瞬间就被桃渊眼神凌迟了,就能进去一个人这小子着急忙慌抢着进去,却在最后就这么出来了。
但看到樛慕通红的眼睛他还是愣了片刻,心里的怀疑几乎是实锤了。
在他接到樛慕电话时就立刻动身让人查了桃幺行踪,可赶到地方时桃凝已经被人控制住了,而樛慕已经带着人来了医院。
桃渊惊诧于樛慕的速度,控制桃凝那批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保镖,赶到医院时樛慕身上戾气极重,桃渊毫不怀疑如果桃幺出个三长两短,桃凝会被折磨致死。
抢救期间樛慕一言不发,眉目阴沉坐在走廊长椅上,那群不像保镖的人安静的站在走廊两侧。
副手走近,弯腰在桃渊耳边说着什么,桃渊眼底涌入诧异,看向樛慕的眼神也带上了探究。
Y洲最大H帮的人,怎么会跟一个学生牵扯上关系。
血袋一袋袋往急救室送,看的樛慕揪心的痛。
失血过多和肺部二次重伤让这次抢救持续了很久,桃幺被推进了重症病房,看到人脱离了生命危险樛慕几乎要静止的心脏才慢慢恢复跳动。
踹开门的那一刻,看到桃幺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毫无生气他连呼吸都是痛的,那该死的疯女人就坐在桃幺身边满脸笑意。
也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知道,自己对桃幺的情意已经不再是喜欢了,比喜欢要更多,是那本不该这个年纪说出口以及保证的感情。
在得到并浏览完那份被桃渊消掉了的资料后,樛慕的愤怒抵达顶峰,在看到桃幺进了病房后站起身,眸子阴冷锐利,宛如冷血无情的猎杀者。
桃渊挡在樛慕面前。
双眸相对。
“让开。”樛慕冷声,明明穿的是校服,但气势凌人一点不输于桃渊。
看着少年毫不掩饰的怒意以及杀气,桃渊叹了口气,“留她条命。”
说罢便让开了身子。
看着少年带着一群人离开的场景,桃渊拳头紧握,他知道自己这一让,桃凝必不可能好过,可随之而来的也是解脱,面对亲情,他自己动不了手。
樛慕确实留了桃凝一条命。
只能苟活着。
手脚筋被挑断,桃幺身上的伤一比一还原到桃凝身上,甚至更重。
樛慕就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听着女人的惨叫声他没有丝毫动容,有的只是对桃幺无尽的心疼,他的宝贝得有多疼。
桃渊打来了电话,惨叫声通过话筒传过,那头沉默了好久又将电话挂断。
桃幺被转去了专属病房,清醒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前几次都是舒雅抱着他哭个不停,桃幺虚弱安抚。
尽管桃幺什么都没说舒雅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她抬手蹭了蹭桃幺苍白的面,哽咽着,“慕慕他最近有些事,可能暂时过不来。”
樛慕的种种行为证实了舒雅的想法,看着少年疯狂阴沉的模样,舒雅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逃避般一拖再拖不去想这件事。
闻言桃幺眸子微暗,他抬起包着纱布的手摸了摸舒雅的脸,虚弱道:“妈妈不哭了,妈妈乖。”
闻言舒雅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一次涌出。
桃幺再次见到樛慕已经是一周后了,门刚被打开桃幺就醒了,本以为是舒雅买东西回来了,艰难转过身就对上了双深邃的眸子。
樛慕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桃幺想,真的很帅,不管穿什么。
桃幺垂下了眸子没再看樛慕,不知怎么,他总觉得两人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生疏了很多。
两人都沉默着,樛慕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他紧握着拳头,见到桃幺后他的心疼几乎化为实质,甚至想抱着桃幺没骨气的哭一场,感情太汹涌,他怕一开口真的就是哭腔。
“樛慕。”桃幺被子下的手紧张的扣着,声音很轻。
“嗯。”樛慕轻应一声。
桃幺眸子暗下,“你走吧。”
自己现在肯定是丑爆了,桃幺心想,或许是舒雅心疼自己逼着樛慕来的,谁会一直喜欢一个又蠢又丑又自卑的人啊。
樛慕紧盯着桃幺苍白的侧脸,那张原本殷红饱满的唇瓣此刻也是苍白的。
樛慕无视了桃幺的话,嗓音极轻,“要不要把床头抬高一些?”
桃幺抬眸看去似乎有些不解。
樛慕说:“因为我想亲亲你。”
唇瓣相贴那一刻两人心里同时喟叹着满足,樛慕轻扣着桃幺的胳膊搭在自己颈侧,另一手轻抚着桃幺的脸侧及脑后,嘴上力道轻柔细细的厮磨着对方柔软的唇瓣。
舒雅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握了握拳头最后叹了口气关门出去了。
樛慕垂眸,听到关门声他将这个吻逐渐加深,带着要把人揉进骨子里的狠劲。
“唔……”桃幺轻拍了拍樛慕,示意自己呼吸不畅。
樛慕脑袋抵着桃幺的脑门喘息着,而后彻底弯下腰把人搂进怀里,将脸埋在桃幺的颈侧。
消毒水的味道直冲鼻尖,樛慕蹙眉,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樛慕轻微的发抖被桃幺清晰的感知到,桃幺摸了摸樛慕的发尾微微侧头,紧贴着对方的耳朵,轻声说:“你在发抖。”
樛慕将自己的心思摊开在桃幺面前,声音闷闷的,“我害怕。”
“那为什么,这么久才来见我。”桃幺吞咽了口,原本苍白的唇因为亲吻的红润了不少,“我以为……”
樛慕撤开身子,桃幺的胳膊随着樛慕的动作滑下,又被樛慕扣住,少年声音低哑,“桃幺,从今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无论你干什么,你只要扭头,我就在你身后。”
哪怕你做了违背社会道德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只做你的后盾。
两人无声对视。
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樛慕走了,走之前又按着桃幺好一顿亲。
樛慕走后不久,舒雅就开门进来了。
桃幺面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他抿唇轻唤,“妈妈。”
舒雅神色复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樛慕去见了桃凝,桃凝被关在了疯人院找人严加看守。
桃凝坐在轮椅上眼神空洞,四肢随意摆放着,头发衣服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桃渊安排了专人照顾。
樛慕冷笑,收拾的再干净也掩盖不住那颗肮脏的心。
看到樛慕那一刻桃凝眼底涌入惊恐,随后尖叫着骂骂咧咧。
“闭嘴。”樛慕声音极冷,桃凝再愤怒也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樛慕哼笑,拉了个椅子坐在桃凝面前,挑眉问,“你哥哥不救你?”
桃凝满脸狰狞,“你杀了我啊。”
“我可从来不干犯法的事。”樛慕眼神幽暗,“想死,去找你哥啊。”
“哦,让你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可是你哥哥要求的,给你留口气。”
“我会杀了你的!”桃凝大吼,“我要把你们全杀了!”
“被亲人抛弃的感觉好受吗?”樛慕站起身笑道,“那些每天折磨你的人可都是你哥哥的人,被踹的疼吗?那些刺耳的骂声好听吗?”
在桃凝越来越阴狠狰狞的注视下樛慕弯腰,“你就算死,也要把对他做过的所有全部还给你,被亲人抛弃被亲人不断的打骂不断的侮辱,你为什么会这么对待一个孩子,你不配当一个母亲更不配做人!”
桃凝被骂的愣了好久,随后表情又狠起来,“是他害我!都是他害我,我的一切我的孩子都是因为他没有的!他不告诉我没有吃药,他甚至还想让那两个畜生再来侮辱我!我凭什么不能恨他!”
“他难道不是你的孩子?”樛慕说,“时隋才是一切的源头。”
樛慕发现,提起时隋,桃凝的第一反应是逃避,是无尽的心虚。
“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爱他。”樛慕咬牙切齿。
桃凝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樛慕一脚踢将椅子踹倒,时隋是白月光,那桃幺呢,桃幺就可以当一个出气筒,把对时隋的所有怨气全部都转移至桃幺身上,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
时隋在桃凝心里依旧干干净净。
透过窗户看到樛慕离开的背影,桃凝尖叫着哭了出来,她的思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扭曲,她像是突然清醒的瘾君子,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心里悲愤交加,对自己的愚蠢她心里的念头不断递增,最后眼神发狠,看着眼前的桌角狠狠的砸了下去。
秋末的阳光泛着冷意,顺着防盗窗洒进屋内,阳光随着时间变换角度,最后一道光影打在了地上,鲜艳的红不断蔓延至阳光下,腥臭的血液似乎也想让大自然最好的滤镜将自己净化。
它也想活在阳光下,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