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个多月, 姜易安连飞了几个国家,国外的面试工作终于告一段路。

这半个月赶时间, 所有人都没怎么休息, 包括姜易安自己,最后一位面试者的简历合上,送回尧润时,他给所有人都放了几天假。

助理给他订好飞往A国的机票, 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国了。

这回来接姜易安的依旧是姜澄, 只是没了助理带路, 他也就不敢等在机场门口, 靠着跑车耍帅了。

他怕他亲爱的弟弟在机场里迷路转上几个小时都找不到出口。

姜澄等在抵达出口处, 姜易安一到, 就给他安排了个工作。

他把行李箱往姜澄面前一推, 姜澄嘴上说着干嘛, 动作却很诚实地顺手接过。

接完发现不对, 但姜易安已经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牢牢抱住他的小臂。

姜澄磨磨牙:“姜小安, 真把你哥我当司机了是吧?”

姜易安以一个跨坐在行李箱上的姿势, 搂着姜澄胳膊,举起一只手:“go!”

姜澄作势捏拳:“我先打一顿狗。”

姜易安下巴垫在姜澄手背上, 抬眼望着他:“你舍得对你亲爱的弟弟下手?”

“哼, ”姜澄想要按两下自己的拳头,一动才想起来自己的受被姜易安牢牢掌握。

“走吧哥哥,别墨迹了。”小姜同学还有很多意见。

姜澄抬手狠掐了他脸一把, 毫不客气, 直接把姜易安白嫩的小脸给捏红了。

姜易安吃痛,他才终于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 推着行李箱和捡懒的姜易安往外走。

机场地面光滑,压着一百多斤大男人的行李箱滑动起来也丝毫不阻塞,并不需要姜澄费多大劲。

他问姜易安:“休几天?”

姜易安高举一个三。

姜澄嘲讽:“没日没夜干了大半个月,就放三天假,小姜董你心挺黑啊。”

其实姜易安给大家放了一个礼拜,只休息三天的是他自己。

姜易安哼哼:“干嘛,我压榨我自己你也要管?”

“那更不行了,”姜澄说,“压榨我弟弟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你对此没有话语权。”

把姜易安推出机场,到车边还有一段距离,机场外并不像里面铺着瓷砖,姜易安自己就从行李箱上站起来了。

姜澄:“你继续做呀倒是。”

姜易安:“我体谅你,不用谢。”

回答他的是姜澄把行李箱丢进后座的粗鲁动作。

机场路路宽车少,姜澄一脚油门下去,跑车飙得飞快。

车上两人一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

姜澄说:“我这两天有比赛,没空陪你玩,你要是没事就来看哥哥给你拿冠军。”

姜易安:“话都说成这样,你要不给我拿个冠军岂不是很丢脸?”

“所以我怎么可能不拿冠军。”姜澄笑得嚣张,“回头送你个奖杯玩。”

“行,那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姜易安说。

姜易安还是住的上次的酒店,上次的房间。

这回姜澄比较忙,把他送上楼就走了。

三天小假期,乔尔和姜澄各占了一天,另一天没什么安排,姜易安打算早点回家,之后还有工作在等着他。

九月还要开学,大二会增加很多专业课,课程肯定比大一更紧。

现在能玩两天就抓紧好好玩两天。

今晚姜易安没有安排,洗了澡躺了半天觉得无聊,也没写歌,开了场直播和粉丝闲聊。

粉丝注意到他身后的背景和之前不一样,问他是不是搬家了。

“不是搬家,是出差。”全网都知道尧润女团海选的事,姜易安也没藏着,只是没细说,“在A国的酒店。”

姜易安是在客厅直播,手机放在茶几上,镜头是对着他裹着浴袍的上半身,身后是棕色的皮质沙发,一条打着某高奢品牌logo的毛毯看似随意,实则可能是酒店精心设计地半搭在沙发上,一角松松垂落在地。

眼尖的网友还认出他身上的棕色沙发是某品牌经典款。

【什么酒店这么豪横。】

【带我们参观参观长长见识呗小姜!】

【聊天局,带我们看个roomtour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姜易安说着站起来,两条笔直白皙的腿从镜头前一晃而过,粉丝当场变态:【比起看酒店,我更想看小姜里面。】

姜易安翻转镜头,扫到这条弹幕轻笑一声:“想吧你,想象是自由的,不犯法。”

【他让我随便想象诶,那我就不客气了。】

【嘤嘤嘤笑得好性感,幻肢起立了。】

【我要把小姜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让他欲罢不能哭着求我。】

【姐妹们穿条裤衩子吧,咱这是绿色直播间。】

一群危险发言混迹在感叹酒店豪华的刷屏中,姜易安挨个带他们参观了房间,还给他们看了窗外炫丽的夕阳。

他顺势就坐在窗边,镜头对着外面一点一点泛上夜色的天空,没有再转过来。

弹幕上各种问题刷得飞快,姜易安挑挑拣拣着回答。

【小姜你下次什么时候再直播写歌?】

“下回心情好写私人曲的时候可以。”姜易安现在手里还有很多歌没写,但都是合作,涉及剧透不适合直播。

【什么时候心情好!】

“好问题,下一个。”

【呜呜呜小姜写歌的频率好高,《险象环生》的主题曲也是一周一首不带停,是怎么保持灵感的?有什么保证输出质量的小诀窍吗?】

“就是多输入,多听,多从别人的歌曲中去学习他们的创作思路,至于保持灵感,我暂时还没这个烦恼。】

【后半句是什么凡尔赛发言?】

【人比人气死人】

……

【小姜小姜,我发现你现在这么多歌里面还没有小甜歌,可以dream一首吗?】

“怎么没有,失而复得不就是吗?”

【小姜有喜欢的人吗,那首歌是写给喜欢的人的吗?】

“那要看怎么定义喜欢,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是我的好朋友好哥哥,但是不涉及爱情。”

【那小姜谈过恋爱吗?】

【小姜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我看看我符不符合要求。】

姜易安倒还就真没谈过,爱豆谈恋爱是偶像失格,转型演员也没遇上看得对眼的,穿书之后更是忙着搞事业,虽然家里父母感情恩爱甜蜜,但从郁寒洲到姜易安,有一个算一个人,姜家四个孩子好像都对这件事不怎么热衷。

而他们父母也无所谓,本着爱谈谈不谈拉到的想法,即使大哥现在都三十五岁了,也从没催过。

大哥二姐倒是谈过一两段,但整体来说,还是一屋子孤寡。

至于理想型,姜易安更没有了,恋爱这回事从头到尾就没怎么装在他脑子里。

但乍一被提起,他脑海里确实也浮现了一个人。

不过要说多喜欢还不至于,就是单纯的有点好感而已。

他停滞了几秒,弹幕就开始哇哇哇有情况,姜易安随口:“这得看缘分,得投缘才行。”

【我头圆我头圆!】

【头扁就没机会了吗?我哭了。】

姜易安笑:“头扁不行。”

【那小姜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会主动出击吗?】

姜易安放下水杯:“当然。”

他向来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呜呜呜妈妈不允许,小姜你还小,不准给我谈恋爱!!】

【你才19啊19!!!】

“十七我都照样谈,要你管。”姜易安轻笑着怼了一句,弹幕刷了一片孩子正值叛逆期。

房门被敲响,姜易安说:“应该是我点的餐到了,今天先这样,拜拜。”

粉丝还来不及挽留,姜易安就关闭了直播。

他开门,带着白手套的侍者推着金灿灿的小餐车:“先生,您点的餐好了。”

姜易安视线一转,看到从走廊对面走过来的楼明宴。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先让侍者进去,等楼明宴走到跟前和他打招呼:“楼先生今天工作结束了?”

上次两人除了电梯口那回,就住在隔壁也从没碰过面,今天能碰到还挺意外的。

楼明宴驻足,停下了松领带的手:“姜先生。”

A国也是夏天,姜易安还以为楼明宴不怕热,永远穿着板正的西装,见他把外套挂在胳膊上,拉扯领带才发现哦原来楼先生也会热。

他因为自己这个想法而觉得好笑。

大家都是人,会热才正常。

骨节分明青筋微凸的大手一移开,姜易安就看到了他锁骨中间那粒红色小痣。

他微微挑眉,对上楼明宴的眼笑了笑,视线划过他的鼻尖痣。

楼先生这两粒痣,都不是一般会长,一粒比一粒性感。

姜易安斜靠着门框,邀请道:“刚好到饭点,楼先生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那边侍者依次将餐点在餐桌上摆放好,推着清空的餐车出来,对姜易安说了声用餐愉快。

楼明宴顺着姜易安的邀请往里看了眼,又觉得这样窥探别人房间的行为很不礼貌,他收回视线,微垂的目光落在姜易安颈下露在外的小块皮肤上。

他皮肤白,锁骨都好似透着粉,楼明宴飞快移开目光,好似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

对上姜易安等待的表情,他道了声歉:“抱歉姜先生,我晚上有约了。”

他微抬搭着西装的手臂,向姜易安解释:“回来换件衣服。”

“好吧。”姜易安故作惋惜,“那我也不耽误你了。”

他退回去要关门,楼明宴站着没动,思忖片刻后还是抬手轻轻挡了下快要关上的房门。

姜易安疑惑探头。

楼明宴表情认真:“明晚行吗?”

他这反应真的很难不让姜易安笑起来,他露出虎牙:“明晚可能不行诶。”

楼明宴再次安静下来,他的空闲时间其实也不多,但他觉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姜易安。

他脑海里迅速过着最近的日程。

楼明宴明明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但姜易安就是大概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微微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挪行程,姜易安觉得自己也太过分了。

心里这样想,但他脸上的笑反而更灿烂了:“楼先生,等你回国我们再挑个时间一起吃饭吧,我在A国也待不了几天。”

楼明宴注视着他的双眼,缓缓点头:“好。”

姜易安关门和他拜拜,楼明宴站在自己房间门前,侧目盯着姜易安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才刷卡进门。

-

第二天,酒店派车将姜易安送到了乔尔的工作室。

这位设计总监虽然任职于奢侈品牌,但他的工作地点并不是该品牌的大楼内,而是在某个艺术园区内,拥有一小栋专属的工作室。

他工作室的整体风格以白色为主,简洁干净,和他这个人花里胡哨的性格相差甚大。

一直到前台工作人员将姜易安领进了他的工作间,各种材质颜色的布料挂了一排,地上也堆着一堆,快要占据半个房间的工作台上全是各种打版,高高低低的人台有站在桌上的,有立在地上的,有的身上还裹着半成品的衣服。

乔尔穿着一套简单的T恤大裤衩,正在给一个人台用海绵垫胸围,在他旁边的桌上放着一件钉满串珠,长尾拖地的礼服。

这在设计圈内被称为量身定制,按照女星的三围一比一调整人台三围,再上身将高定礼服量身调整。

姜易安来得刚好,被乔尔使唤着当起了助理。

结束后他让姜易安展臂,给姜易安量起尺寸,说要送他一套私人定制,当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姜易安挑眉:“那我不是赚翻了?”

乔尔说:“可不咋,一般人都没这待遇。”

姜易安:“毕竟我是缪斯。”

结束后乔尔带姜易安参观起他所在的园区:“你知道吗,楼的工作室也在这边。”

姜易安答得飞快:“我不知道。”

“要不要去看看?他正在准备一场艺术拍卖,工作室里有很多名家藏品,不对外开放的。”乔尔勾着他的肩膀,“还有他的画。”

创作本来就不分行业,姜易安很多时候也会从各种画展里汲取音乐灵感。

闻言就有点兴趣,听到还有楼明宴的画之后,兴致更高。

两人并肩往楼明宴的藏馆走,乔尔给他打电话询问他在不在,楼明宴的藏馆是私人藏馆,里面的画作也并不属于他个人,有点像中间保管商,由他来进行收藏、展览、以及送往拍卖。

藏馆安保系统很严,一般人不能进。

楼明宴很少会在这边,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和不同的收藏家或者艺术家沟通交涉。

他本来就是学美术的,转专业前已经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小画家,虽然不拿画笔,但他愿意再次从事和美术相关的工作,也能看出他本质上还是热爱美术的。

他专业性强,虽然公司才起步,但让那些收藏家将画委托给他,也并不完全是难事。

因为他有他的老师,现在仍在艺术界占有一席之位的泰斗画家,为他背书。

“画家脾气都古怪,”乔尔说,“他老师那小老头,一开始因为楼转去读MBA放弃画画,气得和他断绝关系,不接楼电话也不听楼解释,结果楼离开之后一个让他满意的学生都没收到,又主动去联系楼说给他个机会。”

楼明宴不在,就由乔尔当起了姜易安的导游。

他推开门,两人步入藏馆。

姜易安听得认真:“然后呢?”

乔尔笑道:“其实那小老头虽然嘴上说和楼断绝关系,这几年外人提起楼替楼惋惜,他每回都一脸不是鼻子不是眼地怒斥对方让对方不准提,又总是偷偷伸长耳朵听,那叫一个很铁不成钢。”

姜易安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楼明宴老师是如何的口是心非。

乔尔:“结果楼说他短时间内都不会重拾画笔,但是在筹备做美术藏品方面的工作,气得老头登时大骂他一身商人的铜臭气。”

两人站在一副画前,乔尔抬抬下巴:“喏,骂楼的人也是他,第一个主动把画送过来的也是他。”

藏馆内温度很低,除了画作前,其他地方的灯光都稍微有点昏暗。

楼明宴老师这幅画,是他某一系列知名画作中,仅剩的一副,之前一直由他个人私藏,有人出价千万,小老头也没卖。

结果为了给学生撑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画送了过来。

姜易安听得好笑。

乔尔说:“其实那小老头自己都近十年没有新作品了,不是没画,是画不出让他自己满意的,你也知道艺术家总是有些执拗,他不满意的话不管别人给多少钱在他看来也是垃圾。”

两人一副一副看过去,姜易安大概也能懂楼明宴老师的心理。

就像他写歌,不满意的歌就算写得再完整,对他来说也是废纸。

“所以他才那么惋惜楼先生不画画?”他问。

乔尔耸肩,不置可否:“大概吧,看过楼画的人,基本都会惋惜几句。”

姜易安更好奇楼明宴的画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走,我带你去看看。”

乔尔带他去了楼上。

他们这次没有再一副一副地观赏,而是越过众多大小不一的画作,直奔楼明宴的作品而去。

射灯光线在黑墙上晕出模糊的光团,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油画,挂于黑墙之上。

而画布上的泛着光泽的黑色又仿佛要跃出画框,融于黑墙。

一副乍一看,根本不知道作者想要表达什么的抽象画上,只有黑红两个颜色。

交错的黑与红,像滚滚燃烧在火焰中一呼一吸的木炭,又像被高温锤炼的铁块或者危险又迷人的岩浆流。

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这幅画只是静静地挂在这里,就有着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

几乎每一位路过的人,都会为它驻足。

姜易安许久也没能将目光从画上移开。

墙上的标签里写着楼明宴的英文名,和这幅画的创作日期。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千里迢迢远赴海外躲避明枪暗箭的家族纷争,不学商,企图将自己对其他人的威胁力降到最低。

他安静沉默,精神世界却活力盎然,充满了对外界,对自由的渴望。

他感受生命,感受风和阳光,他本应该是自由的。

天空那么广阔,他却像这幅蓬勃的画一样,只能被困在一方小小的画框内。

“这是他所有作品里,价格最高的一幅画。”乔尔说,“大概也是因为这是他放下画笔前的最后一幅画吧。”

他说着转头,却被姜易安吓了一跳:“姜,你没事吧?”

姜易安半晌才抬眼看向他:“没事。”

“但你哭了诶……”乔尔小心翼翼递上纸。

他转头看了眼楼明宴的画,虽然这幅画传递的感情确实很浓烈,但并不是什么悲伤的情绪……吧?

“哭有点夸张了。”姜易安说,“眼泪还没掉下来呢。”

他只是眼眶有些泛红,很多人都可能会被某些画家作品中强烈的情绪给触及到,那一刻,看画的人会和面前的画,以及画后的作者,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

特别是在乔尔说这是楼明宴最后一副画的时候,画作表现出来的生命力越是积极向上,越是让姜易安心里泛酸。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楼明宴放弃一切回去参与到家族内斗中?

画这幅画的时候,是他已经做下决定后的情绪倾泄,还是一无所知,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

而当这幅画在多年后再次被送到他眼前时,他又是什么心情?

第一次,姜易安对一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探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