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时一噎,他昨天晚上宿醉,刚眯一会儿才想起来,承桑景讨厌酒的味道,就去把自己洗了几遍。

  刚洗好就又该去上朝了,一直忙到现在,他不印堂发黑就已经是万幸了。

  扯了扯唇,“当我没问。”

  他轻啧了声,月嗜就凭空出现,等安排好遮阳措施以后就又退下了。

  季凌崎和季临安简单说了几句之后就转移了目标,看了一眼无波的水面,“今天不设个彩头?”

  季初时也没当听不见,“要些什么?”

  “那就看看谁钓的鱼多,量多的为胜者,至于彩头,六弟以为什么合适?”

  季临安扯了扯唇,他们两个阴阳怪气就算了,拉上他做什么?

  季初时抬了抬眼,“什么奇珍异宝对临安来说都一样,皇兄又不是不知道,让他挑适合做彩头的东西,皇兄怕是要失望,我前些得了把上好的弓箭,就用那个作为彩头吧。”

  季凌崎沉声笑了笑,“也是。”

  他本来也不在意什么彩头,至于今天会来,也只是想看看季初时想做什么。

  依着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一起出来闲谈垂钓的地步。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

  原本闭着眼的承桑景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起身看了看水面,轻敛了敛眉。

  季初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月嗜,承桑身体不舒服,你先送他回去。”

  承桑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月嗜立在人身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蓝昀柒轻敛了敛眉,没有出声。

  承桑景没有要久留的意思。

  也没给人问些什么的机会,就直接离开了。

  月嗜将人送到之后就直接离开了,承桑景也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

  那水池下鱼影翻涌,只是季初时哪有那个闲心来钓鱼。

  分明是来钓死人的。

  至于那死人,应当是季凌崎的什么人。

  这是在立威,还是犯病了?

  晟遇要乱,造反的可能性最大的非季凌崎莫属,他若是想生事,和季凌崎合作也是最为妥当的。

  季临安是所有皇子中,和季初时关系最近的。

  他能感觉出来,季初时想趁这次机会,看看他和那些人的关系,只是并不是主要目的。

  至于那人到底想做些什么,怕是和那水底的死人有关系。

  没过两个时辰,季初时就来给他解惑了。

  他先是瞥了一眼人的脸色,“怎么,吓到了?”

  承桑景将手中的棋子丢到了一旁,“没有。”

  “我就说承桑的胆子不能那么小,你该留下看看季凌崎的脸色的,可比许多表演精彩多了。”

  “我对你们晟遇的内斗没有兴趣。”

  季初时轻笑出声,一本正经的给人解释,“这事可不是内斗,那晚他在晚宴上没事找事,我今天只是在给承桑出气而已,按理说,是该杀季凌崎的,只是留着他还有些用处,承桑放心好了,死的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承桑景敛了敛眉,没说什么。

  季初时也不介意,“明天幻麋会过来给你调理身体,我要忙些事情,没办法过来,不过晚上我会过来看你,所以有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承桑还是劝他早些离开的好。”

  承桑景瞥了一眼某人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

  那人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

  背过去的时候眸中的笑意就散的干干净净,索性就自欺欺人一次,只要不闹到他面前,他就勉强忍一忍。

  安静的院中传来几声巨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承桑景也没有要出去看的意思,听这动静,大概是院子中那长了多年的树遭了殃。

  慕非鱼的事情,他不会和季初时谈,毕竟这和季初时没什么关系。

  至于季初时发现之后会做出些什么,他也不清楚,却也不怎么担心,不管事情以后发展成了什么样,他都有应对的能力。

  第二日一早,幻麋到的时候就见院子里有不少人,看着装什么的,应当是皇家的影卫,正在一言不发的挖坑种树。

  沉默了一瞬,他记得季初时一早就准备好了用来金屋藏娇的院子才对,怎么到了现在,人都藏了几天了,这树还没种好?

  立在门边看着人种树的承桑景将目光移到了幻麋身上。

  那人冲他弯眼笑了笑,“今天天气是不错,只是外面尘土四散,大人还是避一下的好。”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正忙着挖坑的人就停下了动作。

  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自己挖的坑,又看了看旁边的土。

  总不能先浇水再挖坑?

  承桑景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似是明白了他们的打算,“继续忙你们的就是了。”

  幻麋轻笑,没说什么。

  他在溯宇的时间比在其他地方的时间要多的多,承桑景虽是南邺的人,在晟遇也一直是受欢迎的谈资,他倒是没少听说有关这个人的事。

  后来又因着慕非鱼的原因,他也查了些关于承桑景的事情。

  上次许是有季初时在的原因,这人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充当空气,如今看来,倒是和传言有些差异。

  慕非鱼碰上这么一个人,说实话,他还有些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相处的。

  不过不管怎么想,慕非鱼都不会是聪明的那个。

  “进来吧。”

  承桑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完也没有什么动作,等人进了房间之后才朝房内走去。

  幻麋进去以后就离在桌子旁等着他。

  承桑景进了房间没多久,身后的门就自己关上了。

  幻麋轻啧了声,“溯听没找你麻烦?”

  慕非鱼抱住承桑景之后才抬眼看了看他,“事情我都处理完了,他能找我什么麻烦?”

  这两个人认识,承桑景也不觉得意外,拍了拍慕非鱼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慕非鱼动了动头上的耳朵,看了幻麋一眼,还是松开了手,“上次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和季初时认识?”

  承桑景看了他一眼,这两个人认识的话,那上次季初时带着他去找幻麋时,他的感觉应该没错,慕非鱼也在那里。

  怎么这个时间才想起来问?

  慕非鱼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撑着脸看向了他,“我们其实没有那么熟。”

  幻麋应了声,继续忙着手中的事情,“我家大业大,自然有权贵争着结交。”

  慕非鱼轻啧了声,没发表什么意见,看了看桌子上泛着寒光的针,“你要用这个给他调理身体?”

  “不然你以为什么,用药吗,他身上的药估计比我认识的都多。”

  慕非鱼敛了敛眉,承桑景却已经把手臂伸过去了。

  等一个时辰过去,幻麋离开的时候,慕非鱼差点自闭。

  往日宁淮治病的时候不喜欢周边有人,他也是头一次在旁边看着。

  承桑景捏了捏人头上的猫耳朵,“想什么呢?”

  慕非鱼眯了眯眼,没说什么,扯过人的手腕探了探,才勉强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压下。

  承桑景收回了手。

  慕非鱼偏了偏头,他知道承桑景不想让他问有关岁寒之毒的事情,无解的毒带给人的总归不会是希望,承桑景不喜欢把事情浪费到这种事情上。

  先前这人以为他要取他的命是有别的用处,所以不会在意他死后的事情,如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之后,这人似乎也不在意死后的事情。

  他是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只是这人好像不介意独留他一个人在这世上。

  世上怎么会有人清醒到薄情。

  指尖轻动,灵力蔓延,浅香相随。

  慕非鱼将人拉到了怀里,“外面许多花都开了,我带了些给你看看。”

  水澈的眸中难得有了些波动,数不清的花轻而易举地堆了满地,也遮了周围的墙,生机仍在,如梦斑斓。

  明明谁都没动,却突然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天地倾心,万物失色。

  世人常求岁月长久,明明片刻惊鸿最为永恒。

  “你是采秃了一个山头?”

  慕非鱼轻笑,“还差些,这里放不下。”

  他说完就印上了人的唇,温度渐升,爱意如火。

  承桑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似乎在生气。

  咬了咬人的唇,慕非鱼顺从的收敛了些。

  承桑景稍稍眯了眯眼,某人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竖瞳,“气些什么?”

  慕非鱼脑袋顶的耳朵耷拉了下去,没有移开目光,“没生气,我是在难过,大人打算爱我多久?”

  承桑景从人的怀中起开,简单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怎的想起问这个?”

  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等慕非鱼回答的意思,也没有要回避问题的意思,“我不喜欢去考虑那么远的事,许是明天,许是后天,又或者天长地久,命陨之前,谁又说的准。”

  慕非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明天,后天,是范围太过广泛,还是真的有这个可能?”

  “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人舍不得。”

  承桑景轻笑,流光落入澈水,溅起一片涟漪,“我想也是。”

  毛绒绒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不自觉的抖了抖,郁气被悦色替代。

  他没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明明承桑景这人将半年之后的事情都能安排,只是他安排的那些事情和感情无关。

  他不是讲理的人,至于这个人的爱意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他所想的事情,承桑景也不会不清楚。

  本就不是要争个输赢,分个对错的事,他也不喜欢因着这件事影响承桑景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