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忍冬经过那群老人推荐,说打听到元今有个村子里请人办庙会,会有人搭台子有表演,时间就在几天后,那庙会连办个三天,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他们一群人自有门道,跟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老了也闲不住,不能跟着要去吹拉弹唱一轮,也要去凑凑热闹。

  何忍冬自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说庙会在晚上,不耽搁上班,想去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早点回来。

  辛秋听了后却是跟他说他知道这件事。

  “我老家就是在那个村子的,我们辛姓是村子的大户,而且我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的人,前几年给庙里捐过钱,所以我早几年就收到过这种邀请的折子了。”

  “这么巧?”何忍冬起了兴趣,关于辛秋的过往经历他也曾有过好奇,但这人不想告知,他不想勉强,得了个这样机缘巧合的机会,他觉得还挺惊喜的。

  “是啊,我也好久没回去过了。”

  何忍冬莫名地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惆怅的滋味,突然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有些近乡情怯。

  “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

  何忍冬嗓音轻缓,带着询问,是有在认真地替他考虑。

  辛秋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笑:“去,一起去看看,庙会第二天晚上去吧,那天的人流量正好,唱的戏也最好看,到时我给你做向导。”

  “好,那到时我开车去接你。”何忍冬见了他的样子,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应了。

  由于他在咨询室里工作时间自由,而百安堂有何忍冬的爷爷在,他也不用一直坐诊,当天下午五点,何忍冬就去接到了他。

  “现在时间还早,到时我带你去吃席去,现在进村的路修好了,开车快一点的话四十多分钟绰绰有余,去到刚好就能开席。”

  “话说忍冬你去吃过席吗?”

  “吃过的。”其实还不少,不管是小时候跟着家长还是亲戚,还是后来跟着师父、师兄弟一起办法会,他都吃过不少。

  “也对,毕竟何道长是在庙里长大的。”

  “到时怕尴尬的话我带你去小孩座。”何忍冬被他熟练而幼稚的说法给逗到了。

  “好。”毕竟他现在看着就像个被长辈带去庙会的小孩一样。

  两人逐渐驶出县城的车水马龙,渐渐往少人的乡道上驶去,辛秋坐在副驾驶上,制止了他开导航的行动。

  “这么点距离的路,何大夫是不相信我指路吗?”

  “路途遥远,我不是太有趣的人,以防路上无聊你睡过去,就想着开导航保险。”

  “哪有让何大夫当司机又冷落人家的道理。”辛秋歪了歪头,将水撑在车窗下,神情懒散地看着他,“而且,别给自己下定义和贴标签啊何大夫,我觉得你挺有趣的。”

  何忍冬看后视镜的时候看了一眼辛秋,给他开了蓝牙。

  “我很少听歌,一般听电台,放你喜欢的就行。”之前他也载过辛秋不少,虽然他之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轻松自然。

  “师傅以后还跑单子吗?服务这么好,下回要不要只接我的单子?”

  “只要乘客愿意,当然是接的。”在元今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其实开车的确没有骑小电驴方便,但有几次何忍冬恰好方便想载辛秋回家或者去办公,都被拒绝了,他看得出来他并不想麻烦他。

  辛秋放了一首落日飞车的歌,在歌声里,何忍冬觉得两人仿佛要去往一场舒适的旅途,至于目的地,谁知道呢?先享受这场浪漫和惬意再说。

  下车后,辛秋让何忍冬先提着他提前准备好的贡品先上台阶去那座并不算大的观音庙里,他去了那台阶下摆着的一张红漆方桌前的登记处登记领香和平安符。

  没过多久,辛秋就领了香上来了,他也看见动作熟练麻利的何忍冬已经把他带来的瓜果点心摆好在那层层叠叠的供桌上了。

  辛秋拆开了刚才领的一包香,打散开在烛火上点着。

  “你要上香吗?”

  “来这一趟是缘分,添添香火还是要的。”

  何忍冬接过他递过来的香,跟着他在观音正殿前开始叩拜着,然后沿着旁边的土地庙到另一侧的水神庙插上了香又走了一圈后,他们拎着纸钱去了香塔。

  辛秋抖开袋子一看,入目一脸的金黄璀璨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别人家的纸钱了,还重新打量了一轮自己带的手提袋。

  但转眼想想还是对着何忍冬问了:“你什么时候叠的元宝?”

  “昨晚。”何忍冬帮他搓着他原来准备好的纸钱,一点一点往香炉里放。

  “我们一般会选择烧纸钱,会拿这种元宝来烧的的大多数都是村里的主办方和庙里的负责人,这下我这份香火可就显得相当的别具一格了。”辛秋往他的手里塞了一大把元宝。

  “这功德算你的,我到时会跟观音娘娘说清楚的。”

  何忍冬但笑不语,他哪里是要同他计较这些,不过是心意和小事。

  祭拜完后,辛秋和他去了做饭洗碗的后堂扯了根水管洗了把手,然后他就带着何忍冬入座准备吃席去了。

  这桌椅摆了几十张,是在户外摆的,上头遮了红色的雨棚,映得桌椅红艳艳的。

  而辛秋还真的把他拉去了小孩桌,那显然就是是村子里一下课就跑过来等开席的小学生,此时快到了开席的时候,坐得端端正正的,当然,也有跟泼猴一样坐不住挠头摸腮的。

  有其他来人认出了辛秋,跟着他打招呼。

  “这不是辛伯公家的大孙子辛秋嘛?这么久没见找你,怎么回来了?”

  “文叔父好,想家了这就回来看看,好久不见,身体还硬朗吗?”

  “辛秋是吗?哎呀,可差点没认出你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村里了呢。”

  “杨大伯你好,还是回的,说不准是我来的时候你们没看见而已。”

  周围环境嘈杂,人声嚷嚷,因为临近开席,路边还连着放着鞭炮,需要张大嗓门同人说话才能听见,而一向文质彬彬的青年在这股市井气里也不突兀,同村子里的人寒暄周旋起来游刃有余得很。

  可能是因为有两位看起来气质稳重成熟的大人坐镇着,与他们同一桌的孩子吃饭都很安静斯文,让辛秋实属意外了一波。

  村子里长大的孩子都跟皮猴一样,一点都不亚于那上天入地的孙悟空,这会他也没忍住笑了出来,而且这样的氛围下酒没顾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了,凑过去何忍冬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是不是忍冬你长得凶,这群孩子怎么跟猫遇到耗子一样?”辛秋在气质斐然的何忍冬面前明目张胆地睁眼说着瞎话。

  “说不定是辛老师你气质使然,学生嘛,或许天性里就怕老师也说不定?”何忍冬不甘落后,难得要跟他挣个高低和他挪移了两句。

  因为开学季,辛秋最近还去过蛋城的几家中小学上过心理课,喊一声辛老师不足为过。

  辛秋看着方桌上其他坐立难安的小学生,现在村子里的学校似乎也跟上了发展,他们身上穿着缝了校名的校徽,脖子上的红领巾都没摘,嫩搓搓的祖国花骨朵,的确显得他们俩有些格格不入。

  但辛咨询师心理素质过硬,完全不在怕的,一顿饭下来觉得还挺有意思,就像什么呢,像两位老师或者学校领导带着秋游的小学生一起吃饭,他这样一想,就更替面前一群小孩的心理素质打气了。

  等吃完饭后,辛秋带着何忍冬去了观音庙里逛着,两人正站在一面墙上嵌着的石碑面前端倪着上头刻的经文。

  “也不知道那些学生会不会私下说我们两个脸皮厚,一把年纪地跑去小孩桌。”

  “会不会说、如何说我不知道,但那群孩子这顿饭吃得不大自在倒是对的。”

  说完两人还笑了几声,似乎是为对方有些幼稚的行为感到有趣。

  “何道长你现在包不包这所庙里给我解签的业务?”

  “福主你就诚心地去求吧,菩萨和你会告诉你答案的。”何忍冬知道他没有要去摇签筒的想法,所以就没说明自己肯不肯给他解签。

  “何道长不亏是宗教职工,这话说的可真是圆润漂亮。”

  “福主谬赞。”何忍冬站在那扇刻满签文的石碑前,说起这话来还挺宠辱不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