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在一起第一天晚上就打算开了我的酒。”辛秋拿筷子腿敲了敲对方的碗沿,将何忍冬找不到头脑的状态中拉扯回来,然后晃了晃对方刚才从柜子里拿出来的酒。

  “此时此景,总觉得要来些渲染气氛的,不知道这酒值不值得为我开?”

  桌面摆着两幅碗筷,与平常别无二致,中间摆着几盘家常的小菜,升腾着细细的饭菜香。

  辛秋揭开酒封,揭盖后的酒香气浓郁,像是直接要将人熏醉,他想着气氛这么好,是得来点不一样的,便开口道:“当然值得。”

  “单身了这么多年,这突然谈起了恋爱,倒觉得自己无所适从的。”何忍冬低了气焰,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激动,觉得自己在新晋爱人面前脸红心跳的,搁在桌面上的虚虚握了握,却发现手心里外都是汗。

  辛秋看着对方就没停下来过斟酒的手,伸出左手去拦:“你确定要跟你的男朋友拼酒吗?”

  然后去夹了一筷子火腿笋丝,看了看明显切得没了平时的薄厚均匀的肉片,带着笑意的眼眸就像被盛满酒液的杯面一样漂亮。

  看来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不住一贯稳重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男朋友。”他顿了顿,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开口:“自然是舍不得的,那这就当是为了庆祝我们在一起而喝,成不?”何忍冬对此称呼很受用,再次往两人的杯内斟酒。

  “兵临城下了哪还有说不可以的道理?”随着两人的碰杯,玻璃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就像在两人的心尖叩撞了几下一样酸麻酥人。

  最后两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好晚饭然后吃完的,一顿饭下来,两人身上都有了点酒气。

  收完桌后辛秋想要帮忙洗碗,却被何忍冬以他已经洗完澡了的由头推了出去。

  辛秋空举着手,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何忍冬看见他举着手,索性放弃了擦手去戴围裙的打算。

  “手没沾湿的话,劳驾我的男朋友帮我戴一下围裙可以吗?”

  辛秋听着他字眼里加重的‘男朋友’,等自己给人的围裙系上系带碰上对方劲瘦的腰时才暗道男色误人,这个新晋男朋友惑人功力不浅,至少对他而言是没法招架住的。

  在何忍冬洗完碗、他收拾好行李后何忍冬就开始催着他去休息了,他拗不过他,只好回房间去了。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何忍冬起来打算去打个水喝,刚喝上半口灯就被摁亮了,估计是怕刺人眼睛,客厅里此时正亮着盏暖黄的灯。

  他身后传来声音:“怎么不开灯?”

  何忍冬扭头去看,果然是辛秋。

  “怕亮到你。”他知道辛秋睡眠浅,半夜三更起夜,动静不敢太大。

  何忍冬放下水杯,走近后摸着他的眼睑,发现没浮肿也没沉着黑眼圈这才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我吵着你了?”

  他摇了摇头,眼神清明,哪有半点被吵醒的样子。

  “突然脱单,有点兴奋,刚才听见动静就起来了。”

  然后他抬头看着何忍冬,再次开口:“那你呢?”

  这人作息规律,睡眠质量跟他是完全没法比的,但两人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怎么见过何忍冬起夜。

  何忍冬听了他的话后笑了笑,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意:“头回爱人,惦记得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辛秋听完觉得还挺好笑,用手指着自己:“你看我像不像你做梦梦出来的?”

  “不像。”眼前人穿着睡衣,放松了眉眼,没有棱角,带着家居的温柔,何忍冬心想也是,这哪能作假得了。

  辛秋笑了笑,端起台面的水杯塞进何忍冬的怀里:“那不就是了,走,回去睡觉!”

  晚上回房两个人都在的时候何忍冬有个习惯,会让辛秋先回房后他再关客厅灯,这样哪怕他夜盲不怎么看得见也不需要打灯。

  “哎,你人干嘛去呢?怎么没跟上?”辛秋都走到房间门口了,发现身后的灯关是关了,却发现人却没跟上,这才探出头去找人。

  “回我房间。”何忍冬有些疑惑,隔着走廊看着站在房门口被房间灯照得黑白分明的辛秋。

  “不是睡不着吗?邀请你来我房间。”辛秋敲了敲门框后然后走了进去。

  克己复礼的何忍冬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用力,想着这怕是要更睡不着了。但他没犹豫太久,最后还是去拿了枕头摁灭了自己房间的灯往辛秋的房间走去。

  去到的时候辛秋已经靠坐在床上了,床上挪了一大片位置给他,看见他进来后笑着对他说:“既然都睡不着,还不如用来谈心聊天。”

  随着何忍冬躺下,辛秋也伸手将房间灯摁灭了,而是留了盏平时用不上的小夜灯,映着暖黄色的、极具暧昧的朦胧的光。

  在黑暗里,降低了视觉后,气味、体温、触觉、听觉等感官都将被放大。

  随着何忍冬的靠近,他首先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身上属于他家沐浴露的味道,是他熟悉的气味,但放在这人身上,却又觉得格外新奇。

  而传进何忍冬鼻子里是房间里熟悉的线香味,因为都是他亲手做的,味道与他家的其实并无二致,此时却混着怀中人的味道,细嗅又觉得不同。

  初春的夜是凉的,床上还有辛秋刚才躺过留下的温度,被子摩擦发出的声音和彼此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

  “会不会不适应?”辛秋侧着身子低声问。

  何忍冬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什么?”

  “枕边多了个人。”

  “还行,倒是个新奇的体验。”如此近距离的看彼此的脸,两人的呼吸交缠,近到似乎发出点呢喃细语都听得见。

  何忍冬原以为自己会很紧张急促,现在却发现其实两人的相处模式已经足够熟络了,现在要说的上特别的便是自己不自觉的多了许多亲昵而充满爱意的动作。

  “何大夫刚才有没有想歪?”

  对方话音刚落,何忍冬就听到了他带着调侃的笑声。

  何忍冬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回话道:“我认为,渴望接触自己的恋人是正常的反应,性与爱总是相伴的。”

  何忍冬回答得坦白直接,倒让辛秋起了更想逗他的心思。

  “例如现在?”辛秋反问他。

  何忍冬与他离得很近,他将手放在了辛秋的腰上,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显得格外亲密无间。

  “一段完美的亲密关系,除了亲密和承诺外,还应该有激情的参与,何大夫不愧是正人君子,这都受得住?”说完他好笑了笑。

  “喝酒了,酒意催人,总觉得不够正式。”何忍冬捧着他的脸,垂眼与他对视着,“但这不妨碍我依旧想吻你。”

  呼吸逐渐加重了,房间内交织着两人旖旎的交缠声,何忍冬衔着爱人的唇齿,心想,当然是受不住的。

  辛秋靠在何忍冬的脖颈处,轻声说:“我看到过一本书,上面说我们的生活中缺乏三种教育,分别是爱教育,性教育以及对于死亡的教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这段话,“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但他们两个医者,忌讳谈爱和性可不行。

  何忍冬思考了一会才认真地对辛秋开口道:“关于爱,这可是个复杂东西,我们应该如何回应和对待来自别人的爱,其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教我,只是这对于别人而言有些难理解,也比较难以察觉,毕竟这可是个穷极一生都难探讨的话题。”

  辛秋其实很喜欢跟何忍冬交流谈心,他的工作使他在很多时候都成为了一个外人所期待的倾听者的形象,但何忍冬不同于他,他的性格和为人处事使他敛去了尖锐的棱角,他就像淋浴时温度刚好的温水,特别是在倾听或是与人说话的时候,平静而安稳,仿佛时刻都能将人的情绪一齐带动着。

  “我之前其实没多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认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就会迎刃而解了。”何忍冬摸了摸辛秋的耳廓。

  因为我爱你,所以其他变得无关紧要,因为我爱你,所以是你,而不是取决于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

  “至于性,你知道我和你在苏州跨年倒计时那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辛秋被吊起了胃口。

  “我当时想的是、我能不能吻这个人?”何忍冬看着辛秋,眼神深邃,继续开口:“一个像法国人之间接的那种吻。”

  爱意深发于心,何忍冬以往不懂,现在却明白了,爱和欲望挂钩是有实在道理在的。

  辛秋注视着他,两人的眼眸相对,心里再次起了痒意,他伸手碰了碰何忍冬的眼睫,轻声开口道:“当然可以,如果你那时候吻了上来,或许我们就会在一起了也说不定。”

  他顿了顿话语,其实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但现实没有那么多早知道和如果,现在他们两人在了一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早晚在一起,或许对他们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然了,你想的话,现在也可以。”他没告诉他其实当时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想着是否可以在人群里,跟他们身后的人一样,拥抱、接吻。

  何忍冬的视线没离开过眼前的人,他将放在对方腰上的手移到了他的脑后,又碰了碰这人的鼻尖,动作之间亲昵而暧昧,然后他侧脸,张着嘴吻了下去。

  中途何忍冬与他分开了一瞬,:“即使酒意催人不够正式,但这也不妨碍我依旧想吻你和触碰你。”

  说完又重新附了上去,两人重新沉迷于这样的亲密,呼吸炙热,都能看见对方刚才挣开了一瞬的眼里闪着迷离。

  过了好一会,两人分别都抵在对方的脖子边上喘着气,辛秋稳了稳呼吸后开口问他:“我们这样、算不算同居?”

  “那我们可是同居很久了。”何忍冬笑了笑,将辛秋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对了,我怎么觉得我们这处对象的进度是反着来谈的?”

  何忍冬呃了一声,说:“好像还真是。”

  说完两人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好像的确如此,家长的话,何忍冬那边的父母辛秋的确是见过的了,而辛秋家里情况特殊,何忍冬见不见都没太大所谓。

  两人如今住也住在了一起,反而是告白成了最后,虽然跟其他人不大一样,但要说突兀和冒犯,却又是说不上的。

  至少对于他们来说,两人现在这样相处也算得上是循序渐进。

  “那你这可吃亏啦。”辛秋对着何忍冬说。

  “没事,不吃亏,我住你这。”即使何忍冬知道辛秋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但一个人,很是容易把日子过得冷冷清清,他越了解这个人,他就总是想要多照顾这个人。

  “那我们是不是得走一下流程啊?”虽然外人天天说他们两人老成古板,但这恋爱前同居就算了,处关系第一天晚上就“同床共枕”,在谈对象这一块两人可谓是超前得不行。

  但两人深知大可不必参考别人的故事而定义爱情,你是你,我是我,他们可以一起开创一段崭新的感情模式。

  何忍冬想了想后开口问他:“我所了解的应该是约会,同居,见家长之类的,你想怎么走流程?”

  “约会吧。”何忍冬这么一列举,这不就只剩下一个可选项了嘛,这还能选出花来?

  “看电影?”何忍冬略加思索,问他。

  “再说吧,等礼拜天有空的时候再安排,我们还得养家糊口呢。”

  “养家糊口可是个重担,我这天天做着薄业小利的行当,也不知道对方介不介意,但我照顾好自己的爱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辛秋听懂了何忍冬话里的另有所指,闭上眼睛说道:“我孤家寡人一个,上无老下无小,但也只供得起水电费,也不知道我对象介不介意了。”他样做无奈,叹了口气。

  “不介意,你出家里的水电费就够了。”何忍冬没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互相照顾的。

  “也只够养活你了。”辛秋笑话他,听起来这么容易满足,搁谁不心动。

  后来两人又随意聊了聊,说的内容很杂也很琐碎,他们却颇有点乐在其中的感觉。

  在深夜里,屋外的灯今夜没有再开,屋内亮着处暖光,里头断断续续地响着聊天谈心的声音,不知道过了过久,声响才渐渐淡了下去,何忍冬估摸着时间催促着辛秋休息。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要紧,来日方长,对吧?”何忍冬的手掌宽大,指节也长,他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按了按辛秋的太阳穴,感受着辛秋浅浅闭上的眼睛。

  “对啊,来日方长。”

  “那、晚安?”辛秋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喷洒到这人的手掌上,不由地笑了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