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四年他们都不曾联系, 夏澄没想到,重逢后他会一反常态地抓着她不放,夏澄的目光再次划过他脖颈上的抓痕, 声音冷了下来, “撒手。”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 两个舍友都有男朋友, 还曾顶着草莓印出现在宿舍。
脖颈上有抓痕, 轻而易举就能令人想歪,他还学过几年散打, 夏澄不觉得寻常女生能伤到他。
夏澄不由想起一段有关郑嘉音的采访。
大概是三个月前, 她言笑晏晏地坐在采访席位上, 主持人问她,有过喜欢的男生吗?
她笑得张扬, 又无比坦诚, “当然有, 我又不是灭绝师太,遇见优秀的男生, 会心动才正常吧。”
主持人的兴致瞬间被带了起来, “面对喜欢的男生, 你做过的最过分的事, 是什么?”
郑嘉音漂亮的脸上带着笑,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眼神灵动俏皮,“最过分的, 应该是不经他的同意, 主动吻了他吧。”
她话音一落,粉丝们瞬间叫了起来, 不敢相信她连这个都敢说,一些男粉更是无法接受,当场扔了灯牌。
她毫不在乎,不等支持人追问,就举起话筒说:“我就是我,如果因为我恋爱就不喜欢我,那随便,我不会因为你们改变,也希望我喜欢的男生能无惧世俗,和我同舟共济。”
她因为这个采访一战成名。
脱粉的同时,却又吸引了一大批女粉,个个都佩服她的勇气,坦荡又洒脱。
勇敢到让人羡慕。
是夏澄很敬佩的类型。
哪怕裴钊喜欢的是她,她也嫉妒不起来。
夏澄一直以为,采访过后,她会公开裴钊,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公开。
也不知道狗仔们,干什么吃的,竟是没拍到一点他的信息。
裴钊高大的身躯,仍挡在她跟前,他轮廓立体,双眸漆黑,沉默了一瞬,换了个问题,“还单身?”
夏澄唇瓣微抿,神情清冷,“跟你有关系吗?”
她绕过裴钊,朝外走去。
背影决绝干脆,不曾回头。
裴钊偏头看她,印象中她总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像捉摸不定的风,无从捕捉,只能看着她远离。
他脑袋突突突地疼,裤子上还有没拍掉的鞋印,此刻的模样实在狼狈,他上了车,将车开到了车库。
下车后,他给裴泽打了个电话。
军校生寒暑假比较短,每次假期,裴钊都会回南陵一次,虽然每年都有见面,这四年兄弟俩通话的次数仍屈指可数。
裴泽有些意外,“阿钊,有事?”
话到嘴边,又莫名问不出来,裴钊掏出钥匙,打开了车门,“没什么,你十一还回南陵?”
“嗯,听奚白说你回北城了?”
裴钊坐在了沙发上,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光线有些暗,兄弟俩聊了两句,挂掉电话后,裴钊仍有些出神。
*
夏澄回到宿舍时,已经九点多,手上好似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洗了两遍,心中才舒坦一些。
没一会儿舍友周雨秦回了宿舍,开心地说:“太棒了,我女神的定妆照出来了。”
周雨秦的女神正是郑嘉音。
郑嘉音考的电影学院,大二就签了时代传媒,已经出演过一部仙侠剧,在里面演女三,很有灵性,演得比女主都讨喜,一部剧圈了不少粉丝。
周雨秦很喜欢她,她拿着手机,往夏澄跟前递,再次安利,“漂亮吧,演戏可,颜值也能打。”
照片里,郑嘉音一袭黑衣,乌发垂腰,发髻上插着紫色朱钗,她五官明艳动人,眉心一点红,有种颠倒众生的娇媚。
平心而论,确实很漂亮。
夏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她和裴钊并排坐在操场上的画面,以及他脖颈上的痕迹。
周雨秦满脸骄傲,“这次她要出演女二,魔教巫女,人设特带感,为男主不惜叛出魔教,大杀四方那种,发现男主在利用她后,差点将他手刃,在原著里特飒,呜呜呜,可惜结局不太好。”
夏澄打断了她的话,“别想了,越想越伤心,你们科室是不是也来了新人?”
“对,来了几个,没想到咱们都是老实习生了。”
时间确实过得好快,转眼便是四个春秋。
好像一切都变了,一切又没变,晚上,夏澄迟迟没有睡意,周雨秦也没睡,还躺在被窝里玩手机。
夏澄下床上了个厕所,在阳台上站了会儿,黑夜席卷了整个校园,唯独一弯明月,给夜色添了抹色彩。
这一刻,她无端觉得孤独,突然很怀念和赵雪她们一起去吃串串香的时光。
周雨秦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澄澄,你还没上床吗?帮我倒杯水吧,好渴。”
宿舍十一点准时熄灯,夏澄打开了手电筒,找到她的杯子,用水冲了一下,给她倒了杯,“有点热,等个几分钟我再递给你。”
“爱你,呜呜澄澄,你真是人美心善,学中医都可惜了,你要是出道,肯定跟我女神一样,第一部 戏就能大火。”
“朋友滤镜要不得。”
“不是滤镜,我觉得你比许多明星都漂亮,我要是你,早谈了不知道几个了,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周雨秦长得挺普通,一直单身,其实不太理解夏澄为什么不谈。
夏澄淡淡回:“得合眼缘才行。”
周四早上,夏澄七点就到了医院,换好衣服后,其他几个实习生也来了,几人一起去查的房。
秦主任有个病人,出了点意外状况,还得额外处理一下,已经八点了,怕诊室里的病患等得着急,夏澄和徐琳琳、傅奚白先回了一诊室。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搀扶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走了过来,说:“谭医生是在这个诊室吗?”
夏澄说:“对,谭医生查房去了,二位先在等候区等一下吧。”
男子有些焦急,“需要等很久吗?我媳妇孕吐很严重,人晕得厉害,刚刚还吐血了,可以先给她看吗?”
女人的情况确实不大好,站着摇摇欲坠的,脸色很苍白。
夏澄让她先坐了下来,抱歉地说:“谭主任还在查房,我只是实习医生,医院有规定,实习医生不能单独接诊。”
正说着,女人一阵恶心,男子忙拉过垃圾桶,她又呕吐了起来,吐完,趴在了桌子上,难受极了。
“她晕得厉害,不知道能撑多久。”男子满头大汗,又着急又局促,他给夏澄鞠了一躬,“您先给她看看吧,我怕她万一又吐血,孩子要是保不住可咋整,拜托了医生。”
夏澄有些迟疑,给谭主任打了个电话。
谭主任:“你先接诊吧,将病情记录清楚,手机开外放,需要我远程指导的话,随时开口,等我回去,再看你拟的方子。”
“好。”
夏澄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询问了一下基本情况。
男子很是感激,忙说:“怀孕已经五周了,我们先去的妇幼儿童医院,这是检查报告,住院治疗了五天,还是喝口水都吐,输液不顶用,医生建议我们出院来看中医。”
夏澄查看了一下她的检查报告。
男子一阵后怕,脸都是白的,“医生,吐血是不是很严重?孩子还能保住吗?”
夏澄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呕吐物,柔声安抚,“您别慌,不一定严重,先把手放这儿,我把一下脉,她之前吐的血是什么颜色?红色还是褐色?吐了几次。”
“褐色,就早上一次。”
夏澄把完脉,又看了一眼她的舌苔和眼睛,边记录边说:“别担心,只是呕吐剧烈引起的胃粘膜撕裂,不要紧。”
她舒缓温柔的声音,安抚了家属的紧张。
家属问:“需要住院吗?”
“喝了药,如果能止住孕吐,就不用住,你们多注意一下吐血问题,如果血的颜色不再是褐色,就必须住院了,要是大出血会很危险。”
夏澄打开了电脑,调出了病人的信息,填了一下大致情况,开始拟药方:麸苍术10g,豆蔻10g(后煎)砂仁10g(后煎),竹茹20g,旋覆花12g(包煎)……
她拟好方子时,谭主任走了进来,夏澄让开了位子,将病历本递给了他,他看了眼,又把了脉,看了病人的舌苔,最后看了看夏澄拟的方子。
他满意地点头。
前天他接电话时,也让夏澄给一次患者拟过药方,事后他调整了三味用药,这次的药方,他没做调整,只对患者家属说:“先开五剂药,家里有维生素b6的话,就搭配着吃,止吐效果会好一些,没有的话就买一瓶,另外煎药时,记得放一枚硬币大小的生姜。”
男子再三道谢。
夏澄送他们出去时,讲了一下煎熬时间,注意事项,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两种后煎的,需要捣碎。”
男子再次道谢。
一上午忙碌完,谭主任笑着表扬了夏澄一句,“不错,前四年基础打得很好,继续努力。”
莫小燕佩服地看着夏澄,“学姐,你太厉害了,都会开方子了,难怪老师们讲课时,总拿你举例。”
夏澄笑了笑,“你们也加油,医院里很锻炼人,见的患者多了,都会进步的。”
几人闲聊了几句,打算一起下楼吃饭,刚下楼,夏澄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小橙子,又见面了。”
是秦旷。
他一米七多,个头不算高,和高中一样,笑起来很阳光,“原来你在这家医院实习。”
徐琳琳还记得秦旷。
瞧见他,她又想起了裴钊那张过于帅气的脸。
她交了十来个男友,却没哪个像裴钊一样,只一眼就能让人沦陷,几天没见,她不仅没忘,反而更惦记了。
夏澄关心地问了秦旷一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秦旷叹口气,“前段时间有些忙,在电脑前,坐得有些久,肩颈有些不舒服,让大夫给我推拿了一下,你这是刚下班?”
这几年,两人陆续也有联系,夏澄含笑提出了邀请,“嗯,打算去吃饭,要不然一起?”
“我中午还有事,时间有些紧,下次咱们再约。”
夏澄点头,和秦旷分别后,几人一起随便选了一家餐馆,徐琳琳没忍住,问了一句,“学姐,你可以把秦学长的微信推给我吗?你应该有他联系方式吧?感觉他和你关系很铁诶。”
夏澄确实有秦旷的微信。
她的微信曾被同学推出去过,被人消息轰炸也就罢了,甚至有男生没分寸地问她,可不可以喊她宝贝。
夏澄不太喜欢不经本人同意,就擅自推微信的行为,“我问他一下吧,他如果答应,我再推给你。”
徐琳琳一愣,心中有些不舒服,“成吧。”
夏澄洗漱好,才问了一下秦旷。
秦旷:【徐琳琳?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要我微信?】
夏澄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她想了想,如实说:【前几天,她问裴钊要微信,裴钊说没有,刚刚突然又找我要你的,可能是想通过你搭上裴钊,也可能不是。我跟她说的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给。】
秦旷不想给,又怕对夏澄影响不好,回:【你推吧。】
加上后,要是烦人,可以不理。
夏澄:【成,谢了。】
秦旷:【客气。】
秦旷还在办公室加班,将裴钊也喊了过来,需要他帮个忙,裴钊正在和赵翔沟通。
等他们沟通完,秦旷走过去,拍了拍裴钊的肩膀,“小橙子完全不介意有人勾搭你,兄弟,看来革命还得努力啊。”
裴钊夹着笔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将笔撂在了桌上,撩起了眼皮,“聊什么了?”
秦旷将手机递给了他。
裴钊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明亮的白炽灯下,他那双浩瀚如星海的眸,越沉越深。
他将手机还给了秦旷,坐在电脑前,久久未动。
夜色似流水合着灯光洒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他挺拔的身躯,显得不堪一击。
脸上的神情也像陷在某段时光里。
很难走出来。
秦旷这个没心没肺的,都察觉出了他沉闷的情绪。
一时无言。
晚上到家后,已经十一点多,裴钊最终打给了远在国外的聂飞阳,“你和方悦不是挺熟,帮我找方悦打听一下,她是不是单身。”
聂飞阳唇角带笑,叼着烟,坏心眼地追问了一句,声音含混,“打听谁?她的名字就这么烫嘴?”
裴钊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毫不留情地刺他,“都躲国外去了?好意思说我?”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聂飞阳卡壳了一瞬。
他掐断手中的烟,丢到了烟灰缸里,一点烟灰,洒落在地上,他浑不在意地笑骂了一句:“滚,我是出国交流来了,这么好的机会,真错过才是傻子。”
裴钊懒得戳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