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赞小说>古代言情>荆棘玫瑰【完结】>第三十九章

  边圳会对这么琐碎的事上心,是在沈靳意料之外的。

  凡事从个人利益出发的alpha会为旁人考虑,就像是编写了错误的代码,但程序却正常得运行了。

  意气相投身体契合,在通常意义上不易适配的性别特征没有造成阻碍,对方反倒是个很不错的伴侣。

  他们转眼间毕了业,他进了市里一家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一晃几年从实习生到能负责项目。

  即使加班出差是家常便饭,他和边圳的感情还是照旧如常,直至车祸的半年前,他陪对方参加了一场酒会。

  那原本是次很寻常的应酬,边圳这种身份的人各式邀约数不胜数,去不去看利害也看心情。

  酒会的途中沈靳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便留意到孤零零站在角落的许伶。

  她虽然打扮得很规整,但看着和这个场合格格不入,神情恍惚地抓着衣袖,像犯了错的小孩在罚站般。

  沈靳脚下一顿转身走向了她,他并不清楚对方是边圳的表姐,会主动搭话全是因为许伶异样的状态,和她身上那件不合宜的长袖连衣裙。

  天气潮湿闷热得像要下雨,大厅里的空气也不够畅通。

  他想起了他的omega外婆为了遮挡手臂上的疤痕,哪怕酷暑,在外也要穿长袖的习惯。

  他希望他的猜想是错的,停在了许伶面前:“需要去外边透一下气吗?”

  omega女人有些惘然地仰起头,觉察到他是alpha,惧怕地退后了半步嘴巴紧闭。

  “许伶!”

  一个中年omega疾步迈过来,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小声在许伶耳边叮嘱了几句,拉着她就走,还警惕地用余光瞥了眼沈靳。

  沈靳站在那看着两人逐渐远去,身后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你好。”

  他侧过身望见了握着酒杯的omega,女人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

  “江祯,”对方落落大方得自我介绍道,“你就是沈靳吧,你跟边圳的事我听陈映阿姨讲过。”

  这是他和江祯第一次见,她口中的陈映阿姨听着生疏,却又不觉得意外。

  “找我有事吗。”

  江祯略微焦灼地摸着杯身,表面上还保持着镇定:“边圳可能没跟你提起我,不过我见过他父母了,他们很喜欢我,也想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

  她刻意避开了一些字眼,说得含含混混,心里在不安得乱跳。

  边圳是她相亲的alpha里条件最好的,对方有伴侣于她而言也是利大于弊——边圳对她没有兴趣,她不必担心会被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强迫亲近。

  沈靳望着她直截平静地问:“定什么。”

  “定……定我跟边圳的婚事。”

  整个事难办在alpha不搭理她共赢的提议,她碰了几次硬钉子只招来更多厌烦。

  江祯像是被噎住了喉咙,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你能不能劝边圳和我登记,你放心结婚前什么样结婚后什么样,一切都不会变!我不干涉你们的感情,对边圳家里也不多话!”

  一切都不会变吗。

  “边圳和alpha在一起是不现实的,你应该也懂得,边家是要脸面的,不可能把这段关系放在明面上。”

  笑柄。

  不体面。

  他在边洁的婚礼上,早听过外人对这场不相称得结合的评价,也想过边圳说不定会是下一个被揶揄讽刺的对象。

  沈靳看向了不远处有人攀谈的alpha,对方兴味索然地喝了一口酒,无趣两个字明晃晃得挂在脸上。

  让他劝自己的伴侣和omega结婚,既荒诞又滑稽,可他却做不到断然地拒绝。

  他们处在两个迥异的圈子,处境和家庭天差地别。

  也许江祯说的没错,长期居于上位心高气傲的alpha,有更轻巧更松快的路可以走,何必要进退维艰那么辛苦。

  堆积已久的心绪在深处压出了一条裂痕,控制不住得漫延,缝隙也越来越深。

  三个月后沈靳接到了一个电话,手机那头的男人说想和他当面聊一聊。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他和边圳同居几年,对方家里不是不晓得他的存在,只是全然没放在心上。

  他按照约定去了公寓,拉开虚掩的门跨进屋内,刚走到客厅就感觉到了不对。

  卧室里有水声,湿漉漉的花芬味隐约可闻,他下意识地折身朝门口迈,却在房间门打开的同时,听到了玄关外落锁的声响。

  他像被小刀抵在了腰上,缓慢地转过身,和湿着头发呆立在那的许伶相对望。

  那漫长而又短促的几秒钟里,omega的表情从错愕到惊恐,手里的毛巾掉了也顾不上,几近踉跄地跑到茶几旁,抓起了果盘里的水果刀。

  “出去,”她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举着刀身体抖得像筛子,“你出去……”

  伤痕新旧交错得布在omega的手臂上,印证了他上次的猜想。

  沈靳来不及理清现状,迅速收起信息素以免给对方造成压迫感:“我会出去,你先放下刀。”

  他心平气和不带迫胁,可是许伶已经彻底听不进,呼吸紧得像是缺氧,双眼不聚焦,握着水果刀陡然朝脖子上划去。

  事情在眨眼间发生,沈靳防不及防身体比大脑更先行动,两步跨上前,在混乱中紧握住刀身。

  他的突然靠近让omega仅存的一丝理智断线,本能地咬在了横在眼前的手腕上。

  血沿着划破的手心淌了一地,她咬得很重,重到沈靳左手都发麻,以至于一刹那感觉不到痛意。

  又搞砸了吗。

  他望着咬到脱力,瘫坐在地上惊颤的许伶,想到了余沁那时垂着头,嗒嗒嗒流的血浸透了白边短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