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要的馄饨。”
面摊老板将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她面前。
忙活了一天，还未好生吃顿饭，刚准备开动，余光中走来个脚步蹒跚的老乞丐，伸着手颤微微地朝老板要钱。
“走走走，别影响我生意，自己还养不活呐。”
面摊老板挥手撵人。
姜渡皱着眉，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老板，我明明说了，不要葱花，你这让我怎么吃啊！”
老板跑过来，莫名道：“小公子，你没跟我说啊！摊上也没几位客官，我记得清楚呐。”
“行了行了，那你再重新来碗。”
她丢出五个铜板。
老板喜滋滋地接过，正准备将桌上这份拾掇了，却被人一手按住，又瑟瑟地缩回去。
······
醉香居里，两人临窗而站。
苏鹤扬抬扇一指，对面的面摊上，少年正与老乞丐同桌而食。
“拉着我来，又做这么出戏，何意？”
老乞丐是他让自己找来的，就为了试一试这个叫姜渡的少年。
旁边之人一言不发。
他摇头又道：“一个人是善是恶，可不是这么看的。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看王昌复就知道了，若不是我告诉你他是异人阁的余孽，恐怕你会当他是个好人。”
“你啊！从小长在灵曜，被那群老古董教得一板一眼，每次出来也只是为了除妖。虽说脑子好使，可到底涉世未深。从来都是非黑即白，直愣得很。”
慕云玦抿抿唇，下颚微收，如星如墨的凤眸盯着对面。
少年腮帮鼓鼓，吃得正欢，还不时与老乞丐笑言两句。稚气未脱的笑颜，看起来天真又纯良。
可若不是被自己察觉，在碧波潭的时候，他定会一直隐于暗处，藏匿不出，打着最后来取妖丹的主意。
异人阁，正是以妖丹鬼祟为介，修炼邪功。
他如今年纪尚小，便有如此心思，可见异人阁邪乎其邪。
但不教而诛，确实有违仙门教化之理。
“那依表兄之见，如何才能分辨一个人的善恶。”
苏鹤扬轻声一叹，笑道：“自然是，日久见人心。”
这时，少年起身离开面摊。
慕云玦沉声道：“跟着他。”
姜渡原是准备回寻芳楼，走了半晌，怀里的荷包在胸口弹了两下。
登时想起来，还有件事未做。
“小公子，好像有仙师一直跟着你。”
女子低声道。
她在荷包里，只能感觉到那股至纯至阳的气息。
姜渡脚下一顿，思量片刻，刚好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家酒坊，按了按荷包，低声道：“要借姑娘的坟冢一用了。”
慕云玦二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先去了酒坊。又绕到另一条街上，买了些纸钱和蜡烛，然后一直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日落西沉，天色渐暗。
城西的青槐岗，人迹罕至，只有一棵苍郁的老槐立在许多黄土包的中间，不时传来几声鸦叫，地上稀稀落落地散着白色的冥币。
姜渡走到一个未立碑的坟堆前，双膝跪地，将蜡烛和纸钱点燃。
慕云玦想起初次见他的情形，假模假样地装作祭拜，被拆穿了还强词夺理地狡辩。
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如何。
过了半晌，便听见低低的抽泣，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什么“师父”、“符篆术”、“没学完”、“不会提起”之类的字眼传过来。
又见他将酒浇在地上，然后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等转过身，白净的小脸上沾着黑灰，双眼湿润，鼻尖微红，一副楚楚可怜弱小无依的模样。
少年渐渐远去，二人从树后走出来。
苏鹤扬收了折扇，捏了点坟堆上的土，笑道：“土是新翻的，看他刚才那副样子，不似作假。这里埋的，应该是他师父。”
慕云玦狐疑地看看坟堆，难道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这位师父，也必然是异人阁的余孽。
“想当初我修符篆的时候，可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画出一张像样的水令符。天资如你，好像也用了月余的时间。所以若说他无师自通，我是断然不信的。这么小的年纪修出符篆术，天赋是一方面，也定然有高人指点。”
苏鹤扬说着，随手想揽他的肩，不想对上眼神，又缩了回去。
“别碰我。”
慕云玦看着眼他手上的灰，嫌恶道。
“喂，不至于吧！我是你表哥啊！”
直到看见寻芳楼的牌匾，姜渡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四处看了看。
坟堆是上月才挖的，里面埋的女尸正是昨夜在王家招来的阴灵。
凭空捏造了一个师父，借着祭拜的由头，将阴灵送走，趁此演了一场徒弟哭师父的戏码。
只是不知，这位灵曜少主，又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