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一个人啊?”

  第三十五个男人端着酒杯凑了上来,带了一身的酒气和油腻,就像是刚从一桶金龙鱼里捞出来一样。时煊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冰冷,完全没有兴趣。

  明明过去在这样的场所还是能猎艳的,怎么现在就剩些歪瓜裂枣了,不知道是门槛降低了还是他眼光变高了。

  时煊冲人摆了摆手:“没空没空,一边儿玩去。”

  “哎——别这么冷漠嘛。”中年男人不知廉耻地贴了上来,笑嘻嘻地冲着时煊说道,身上的味道熏得时煊几乎要吐出来,那只手不知死活地搭上了时煊的腰,低声说道:“我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是一个人,明明就是来钓男人的,还......啊!!!”

  话音未落,他感到腹部一阵绞痛,随后在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相当结实的屁股蹲儿,端着的酒撒了一地。

  时煊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坐在吧台边上,手里端着那杯度数低得只能称作果汁的调味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对付那些上古神兽、凶神恶煞这小人鱼可能不太行,但如果是区区人族,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腹部除了沾了些酒之外没有任何伤痕,又抬头看向面前这个漂亮美人,瞪圆了眼怒道:“你...你装什么装,穿成这副德行,不就是等着人来泡吗?一晚上坐在那里装清高,你这个......唔唔唔唔!”

  还没说完,他像是被一道无形屏障封住了嘴,没说完的污言秽语都化作了拼命挣扎的声音。时煊端着杯子,坐在吧台的转椅上,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片刻后,他眉眼一弯,露出了相当耀眼夺目的笑容,说道:“那你该去照照镜子,泡我?你配吗?”

  说完,他喝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起身绕过了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这地方的质量真是大不如从前了,没一个看上去顺眼的。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每凑过来一个人,时煊就会在脑海里把这个人和姚沛舟放到一起做比较。

  第一个男人个子不够高,估计跟姚沛舟站一块,可能才够对方的肩膀,pass。

  第二个男人皮肤太黑了,跟姚沛舟一比就像块煤炭,pass。

  第三个男人有点壮过头了,那身肌肉跟捆成结的香肠似的,一看就没有姚沛舟的摸着舒服,pass。

  第四个……

  第五个……

  ......

  好不容易在第十七个的时候迎来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还算不错的男人,一身名牌,举止优雅且生了一副好皮囊;没聊几句时煊却在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想,这人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不如姚沛舟能打,然后相当客气地把人给打发了。

  那是今晚他所遇到的搭讪对象中最优质的一个,直到人走远了,时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头脑发热、一时抽风做了什么,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这顶帽子,注定是戴不上去了!

  时煊推开门,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酒吧,迎着深秋时节的夜风长叹出一口气。却在低头时用余光瞟见了街角的阴影处有一双朝这头看过来的眼,带着不属于普通人族的冰冷气息。

  他总觉得,这个眼神好像在什么地方碰到过。待到他再看过去时,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总不会是姚沛舟那个占有欲强到爆棚的变态找了个人来盯梢的吧,时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坐进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里,发动了汽车朝着在午夜后显得有些空旷的主干道驶去。

  然而很快,他就觉出不对劲了。

  汽车的刹车不知道为什么失灵了,他踩了好几次都没反应,在拐过通往回家那条路的弯驶向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股力量操控着时煊驾驶的车直直朝着马路边的防护栏冲过去。

  此处位于半山腰,从这里跌落下去不死也残废。

  “这么倒霉?”时煊一边犯嘀咕一边回忆起刚刚在酒吧门口看见的那一抹身影,姚沛舟同志临出门前千交代万交代按时回家别在外逗留,结果人前脚刚走这位就拿着对方的车钥匙晃出门找乐子了。

  这也就算了,回头再摔个车毁人亡。

  当然,这点高度人亡的可能性不高,但是这辆车大约是报废了。

  时煊努力调动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灵力,试图挣脱出来,争取在车毁之前溜出去。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冲出了防护栏朝山底坠落。

  就在此时,时煊戴在胸口的项链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光芒过于刺眼以至于时煊只能伸手去遮,透过指尖缝隙他看见从项链里迸发出的光迅速穿过汽车的挡风玻璃拦住了朝山下冲出去的车身。

  这是什么玩意儿?

  时煊忍不住想,这道光散发出不同寻常的色彩,强光之中隐约走出一个纤细的影,做了一个如同伸出了手臂一般的姿势,慢慢地将车一点点推回了主干道。那道影紧贴着挡风玻璃,然而时煊却根本无法看清它的长相,五官模糊成一团,活像打了马赛克。

  再多看几眼,时煊便感到头晕目眩,他眨了眨眼睛试图再去辨认一下,却在和对方四目相对时感到一阵晕眩,随后倒在了驾驶席。

  汽车回到了主干道上,临近午夜,这条街道空无一人,没有人会发现这辆车的司机倒在车里人事不省,更不会有人发现有一束光慢慢地在车旁凝成了一团。

  不远处,脚步声逐渐靠近,带着冰冷的、不属于这人世间的气息,被路灯映照着,显得格外诡异——是刚刚出现在酒吧门口的那个人。

  很显然,他看见了站在车门旁的那一团光影,冷冷开口道:“不想被打碎的话,赶紧滚开。”

  那团光晃动了一下,仍旧坚持留在原地,完全不为所动。那个人见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伸手要去开车门,不料却被那刺眼的光扎伤了手,他的手指被扎出了一道小口子,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淌下。

  “找死!”男人凶相毕露,伸手去抓那团光凝成的人影,然而他还没有碰到就被一根藤条缠住了手,一股力量拽着他往后一扯,硬生生将他拖出去好几米。男人顺着藤条的方向回头,眼神锋利:“谁!”

  不远处的一辆机车上,靠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穿了件黑色机车夹克,逆天大长腿微曲着,双手撑在机车上摆出一副悠闲自在的姿态。

  站在背光处看不清五官,可那声音却极有辨识度,清朗中带着几分戏谑,是祁舒阳,只听他道:“没谁啊,路过的。”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远一点!”男人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里杀气腾腾。

  “你怎么把我的台词给抢了?”祁舒阳不满地控诉,说着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男人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哎,你认识我吗?”

  男人冷笑了一声:“不认识。”

  “你都不看电视的吗?”祁舒阳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对此表示难以置信。他眼眸弯弯,继续问:“竟然没看过我的剧?”

  “神经病!”男人忍无可忍地怒斥了一声,随后挣脱了束缚,亮出兵刃朝祁舒阳攻了过去。

  “真可惜。”祁舒阳伸手挡住了他的攻势,一个灵活地位移闪身,伸手时从指尖迅速飞出几根藤条朝男人攻去,绞住了男人手里的剑。

  此时的祁舒阳表情格外认真,收敛了笑容以后的他看上去要比平时凌厉几分,与他目前出现在大众粉丝面前的形象截然不同,倒是有些像他在《蜀仙缘》里的冷面剑仙。

  只见他翻身用藤条击中了男人的后腰,那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在男人疼得发出惨叫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如果是我的粉丝,我兴许还能手下留情,可你竟然不认识我,那就真的是你运气不好了。”

  藤条迅速收紧,钻心的疼令男人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他双眼通红怒目相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谁!”

  “问得好啊。”祁舒阳笑吟吟地回答,随后他抬头作思考状,片刻后认真地说道:“距离我拍完《蜀仙缘》第二部以后,你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祁舒阳,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有病!”男人懒得理会他,用力挣脱了藤条束缚,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身上的伤口淌出血水,浸湿了衣服。他抬头看着祁舒阳,眼神里充满杀意:“不管你是谁,奉劝你一句,闲事少管,否则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死的?”祁舒阳微微眯起眼,低头看着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却仍旧嘴硬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是你要死了,当然,如果你能交代出你背后到底是谁,我可以饶你不死。”

  男人冷笑了一声,望着气场格外强势的祁舒阳,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神里闪烁着锋利的光:“我知道了,你是鹿蜀。”

  “还不算太蠢。”祁舒阳冷冷地看着他,终于收敛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都有些阴沉:“你们背后,到底是谁?”

  “你认为我会告诉你么?”男人发出了诡异的笑声,他的目光越过祁舒阳落在了对方身后,那团光影靠在汽车门旁,死死地护着昏迷中的时煊。男人看了时煊一眼,随后继续说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来管他们的闲事,真是大公无私啊。”

  祁舒阳剑眉紧蹙,顺着指尖蔓延出的藤条迅速将男人包围,这一次要比刚刚更加咄咄逼人,那藤条上生出了锋利尖锐的刺,用力扎进了男人的身体里。

  而他却没有打算杀掉这个人,只是反复折磨他,将人刺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藤条上的刺狠狠扎进了男人的眼睛里,鲜血潺潺冒出,在男人的惨叫声中,祁舒阳慢慢说道:“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再打我的主意,即使掘地三尺我都会把他揪出来。”

  随后,那藤条包裹着男人血肉模糊的身体迅速朝山底飞去,即刻消失在夜空里。

  长夜又恢复了寂静,祁舒阳负手而立,在夜色下站了一会儿,而后被车旁边凝成一团的影吸引了注意力,他转过头来看向那团光,眼眸一弯笑容分外明朗,又恢复了大明星的日常营业模式。

  “小家伙,你打哪儿来的?”祁舒阳问他。

  那团光影动了动,仿佛一个人眨了眨眼睛一般,虽然它并不能回答祁舒阳的任何问题,却对眼前这个前一秒杀伐决断后一秒就能谈笑风生的男人充满了好奇。

  祁舒阳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慢慢走上前,拉近了和它的距离,随后弯下腰来仔细打量着这团人形的光。不知是不是盯久了会眼花,他竟然透过这团模糊不清的光隐约看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眸。

  那双眼像是蔚蓝色的大海,被日光映出了一片波光粼粼,相当富有生机。祁舒阳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虽然只能做出这样一个动作,并不能真正摸到这团光。

  然而就在祁舒阳做完这个动作以后,它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忽明忽暗闪烁不停,最终所有的光芒全都暗了下去,化作一缕细线钻回了时煊胸前的项链里,彻底消失了。

  祁舒阳弯下腰凑近了去打量项链,皱紧了眉头思索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就在他打算伸手去拿项链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行为。

  时煊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表情相当凝重,他问:“祁先生,身为当红明星,您打算对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做什么?”

  祁舒阳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腕,站直了身子反问他:“昏迷不醒?可你不是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