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听娘说,隔街新搬来的那家邻居,家里也有一个年龄跟自己相差不多的小小子。出于好奇,这天一清早他就爬上了那家邻居的院墙探头往里瞧,果然,一个个头儿比自己稍矮点的、但十分机灵的小小子正在院子里玩。只见他把几只老母鸡从窝里轰出来,然后撅着小屁股把胳膊伸进鸡窝里掏哇掏,不一会儿的工夫掏出一只鸡蛋来,在手里团弄了团弄,就送到嘴边用牙一磕,把蛋皮磕破,将里边的蛋青加蛋黄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随后一伸脖“咕嘟”一下咽进了肚子里去。
哈!不羞,不羞,偷家里鸡蛋吃。
祖父忍不住拍着巴掌笑起来,那孩子顺声找来,看见了骑在墙头上的祖父,有些忸怩,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说:
你是……隔壁邻居家的……强子哥吧?
对呀,你咋知道的?
听俺爹俺娘说的。
那你叫啥?
大名小名?
嘿!你还有大名呢?
对呀,俺爹托有学问的人给起的。
叫啥?
刘振庸。
那小名呢?
叫海旦儿。
祖父叫了一声,摇摇头:怪拗口的,就叫你大名吧,把姓去了。
行啊,俺爹俺娘平日里都这么叫俺。
于是祖父便冲他大叫了一声:振庸!他应了一声,随后道:
强子哥,你下来,咱一起玩好吗?
祖父想了下,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说:好吧,玩一会儿就玩一会儿。
说着,一片腿从院墙上跳下来,看见他手里的破蛋皮,就问:你咋偷吃鸡蛋呢?这要让你娘知道了不揍你才怪呢!
振庸又是一阵忸怩,随后辩解道:俺一起根没想吃,就想试着用手把它捏碎了。
你捏碎了吗?
没,俺一生气就把它在牙上磕破了,吞下肚去。
嘿,你真熊!
祖父轻蔑地说。在他看来那么薄薄的蛋皮一碰就破,一磕就裂,平日里拿它时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唯恐弄破了。把它捏碎了这有啥难的,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嘛。振庸不服气地斤了斤鼻子说:
你捏过?
没。祖父承认说。
这不就结了!振庸带种挑衅的样子说:俺敢跟你打赌,你也捏不碎。
瞎说!俺能,肯定能!你等着,俺家去拿鸡蛋捏给你看。
说着就要翻院墙。振庸拦住他说:俺家有,拿一只你捏好了。
说着就又跟刚才似的撅着小屁股从鸡窝里掏出一只来:给。
祖父接到手看了一眼,说:你瞧好了,看俺是咋把它捏碎的。
他很随便地捏了一下,没碎。又使劲捏了一下,还是没碎。他诧异的举到眼前细瞄了一眼:耶!臭巴巴蛋子,你还敢跟爷较劲儿,看爷不收拾你的才怪的!
说着憋足了劲儿又狠狠地捏了一下,竟然还是纹丝儿未动,他急了:奶奶的,这、这……是鸡蛋吗?
振庸笑了:绝对是鸡蛋,你不看着俺从鸡窝里掏出来的吗?
可也是。祖父承认:它咋这么难捏呢?
振庸得意地说:要不俺咋跟你打赌呢,俺敢说你用两只手也捏不碎它,不信你试试。
真的?
真的。
俺要捏碎了呢?
你让俺干啥都行。
俺让你拿大鼎。
行!
俺让你学狗叫。
行!
你瞧好了。
祖父又拉开架势,运足了气使出了浑身的劲儿用两手狠捏。然而在他看来那不堪一击的鸡蛋,这会儿居然变得跟一块坚硬的石头似的咋捏都捏不碎。他的脸“腾”地下憋得通红,旋即便把一腔的怒火都发在了这只鸡蛋和振庸身上,他“啪”地声把鸡蛋摔到了地上,蛋青和蛋黄散了一地,然后一个饿虎扑食扑向了振庸,把他死死地按倒在地上骑了上去:
呸!你耍弄俺,你把这只鸡蛋施了魔法让俺去捏,别说俺捏不碎,就是天王老子也捏不碎呀!你耍弄俺,看俺不揍死你的!
振庸在他身子底下连连摆手:强子哥,你别打俺,听俺说。
你要说啥?
俺真的没给那只鸡蛋施魔法。
你撒谎!
没有,俺没撒谎,真的!
你要撒谎俺揍瘪了你!
行。
祖父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振庸拍拍屁股上泥土,委屈地说:强子哥,俺真的没施魔法,俺哪有那能耐。
祖父依然不相信地说:那鸡蛋皮又薄又脆为啥捏不碎呢?
这俺也说不清楚,那鸡蛋,别说俺,就是大人——俺爹跟俺娘也捏不碎。
真的咋的?
真的,强子哥,俺不撒谎。
怪了,祖父十分地迷惘,是啥让它一下子变得那么结实,咋捏都捏不碎。可你说它结实吧,轻轻地一磕就又碎了,蹊跷,真蹊跷!
是这样的,强子哥,振庸诚恳地说:一开始俺也不服气,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就是捏不碎。
祖父瞪着两眼望着地上的那滩鸡蛋青跟鸡蛋黄,咕哝道:怪了,真是怪了!
振庸这会儿凑到祖父跟前带点神秘的样子说:哥。
啥?
俺知道有个人能捏碎,他有神功。
哦?祖父一愣,快说!他是谁?
前庄——俺以前在那住过——有个叫干秫秸的。
干秫秸?
嗯,人家都这么叫他。
是嘛?
他长的啥样儿?
跟普通人没啥两样,就是长的有点瘦。
他真的能捏碎鸡蛋?
俺亲眼看见的。
那你快领俺去。
祖父火上房地急,恨不能立马就见到这有神功夫的人。振庸答应着,前脚刚跨出门槛就又拐了回去。
你干啥?祖父问。
俺回去拿只鸡蛋,要不他不给你捏。
还是俺家去拿吧,祖父说。
振庸摇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