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血滴约莫够了半瓶的时候宿樆就让停下了。

  抬手在承桑景的掌心上扫过,伤口就止了血,没了痕迹。

  “多谢。”

  承桑景也没说不用客气,就去书架边找书了。

  宿樆也就没在多说些什么,直接离开了。

  他们从时疫出现的地方回到皇宫一连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此时已经渐渐到了初冬。

  四周窗门大开,习习冷风吹过,桌边的承桑景不知何时间睡着了。

  纪尘把窗关上后,琢磨着要不去给人拿个披风过来。

  没等他行动,房间就有了别人的气息,他稍稍敛眉,就看到了出现在承桑景身边的慕非鱼。

  没说什么就直接退下了。

  慕非鱼把外袍给人披上之后,就坐在人对面撑着脸等人醒过来。

  房间烛光大亮,顶端是比外面璀璨些的星空。

  晟遇的司天台,他也不是才听说。

  因着晟遇在各国实力中排在首位,他先前没少来过,也因着好奇,派人调查过这个特殊的存在。

  世人里是有不少人精通医毒蛊术,暗器阵法这些颇有些玄妙神秘的东西,还有少数人可以观测星象,占卜问天。

  不过宿樆这个人的存在过于特殊了些。

  他有些能耐和容瀛族一些人生来带有的灵力很像,却又不一样。

  先前他派人调查也没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人不问世事,独来独往,世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将他传的神乎其神的,有关他的事情也是信手拈来,结果最后可靠的信息只有名字。

  这司天台是从晟遇上上一任皇帝在的时候就建好了的,距今约莫有个四十多年了。

  而司天台从建好开始,就只有宿樆这么一个人。

  先不论这人先前活了多久,就这么四十年间容颜不改这件事,出现的可能性就为零,可事实就是,这人依旧是四十年前的模样。

  世间可没有什么永葆青春的办法,就算他生吃了个容瀛族的人都办不到。

  这人也不像幻麋那般,是从容瀛族的人变成人类的。

  容瀛族倒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秘法,那些东西向来只传给首领,外人也没有偷学的机会,没有首领死了可以重来的能耐,学了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只是容瀛族的历任首领中,也没有会和宿樆同分寿命的人。

  他后来也就没再调查过,只是如今看来,这人和承桑景还是认识的。

  桌边睡着的人睫毛轻颤了颤,隐约有了要醒的趋势。

  慕非鱼就将思绪暂时压了下去,弯了弯眼。

  承桑景稍稍清醒了几分之后,就觉得身上多了件衣服,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笑眯眯的人,将衣服递了过去,“什么时辰过来的?”

  慕非鱼起身接过给人披好,在人身旁坐了下来,“刚到,过会儿得去晟遇的北边查些事情。”

  承桑景闻言轻眯了下眼,前些日子南边的事情查的差不多之后,他一直派人追查的那些人似乎也往北边去了。

  慕非鱼能对那边感兴趣的原因,他大致能想到一些。

  慕非鱼察觉到了人的异样,“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他去那边只是因为这些天,晟遇北边出现了可以控制容瀛族的人的灵力的东西。

  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有几个容瀛族人因着那东西被捉了去。

  他先前派人探查了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暂时没什么不对,不过事情应当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小心些。”

  慕非鱼笑了笑,应了声好,“等那边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不用在这里待了?”

  承桑景估摸了一下时间,“差不多。”

  慕非鱼还没说话,眸中就出现了几分亮意,比仰头瞥见的碎星都夺目。

  承桑景不由得轻声笑了笑,“怎么了,你有安排?”

  慕非鱼这个人随性惯了,能想着安排后天的事情就不错了。

  就见那人点了点头。

  承桑景不着痕迹的掩去了诧异,“什么安排?”

  “这个先不告诉你。”

  “你在容瀛族忙事情还顾得想这些?”

  慕非鱼头顶的耳朵动了动,“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我可以边处理事情边想。”

  承桑景抬手揉了揉人的脑袋,“也对。”

  慕非鱼没待多久就得离开去处理事情了。

  他走后没多久,司天台就又来了新的客人。

  往日与世隔绝的地方因着来人似是多了几分血气。

  天上清冷的月都有了几分诡异。

  季初时看了看房间里的承桑景,微微敛了敛眉,明明这里只有承桑景一个人,他却可以确定有人来过。

  咬了咬牙,还是没提,“今天的事情没吓到你吧。”

  承桑景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季初时还离在门口没有走远,身后夜色作陪,那人衣摆的血色也沾了几分夜的浓稠,血腥气四散,有些难闻。

  承桑景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不至于。”

  “没吓到就好,不过我还是要给承桑道个歉,事情出的急,没告诉你。”

  “总归这件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告诉我做什么?”

  季初时将沾了血的外袍扔在了一旁,在承桑景对面坐下,扯唇扬出了几分笑意,他当然知道承桑景不会动气。

  如今的心平气和本就是怪事,像今天这种的事情其实才算正常。

  本就心存戒备,事发的时候也不会太过意外。

  说的过多也无用,明明他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却有无端的委屈压在心底苦涩异常,本就是可以料想到的结局,又何必大惊小怪。

  季初时将情绪压了下去,眸中的笑意消失无踪,扯了扯唇,却找不到半点悦意,“当是看场好戏。”

  “目的达成了?”

  “差不多,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可能会有麻烦?”

  承桑景抬眼看了看季初时,“他们?”

  他先前还以为季初时今天这场闹剧是演给季凌崎看的,不曾想还有别的人。

  季初时也没有瞒他,“季凌崎还有雁晨王,他们二人暗中勾结已久,要处理自然是两个一起,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雁晨王的名号,承桑景还是知道的。

  晟遇的各种亲王位分不全都是世袭的,像雁晨王就是因为功绩颇多封的爵位。

  “今天下午,他孙子被人杀了,在他孙子的尸体旁,有季凌崎府中的人,雁晨王那老爷子直接气血攻心病倒了。”

  “攻击季凌崎的是他的人?”

  “是啊,虽然是我派人混进去发号的命令,不过等他醒来也都晚了,那些有能耐的都死在季凌崎手里了。”

  “季凌崎现在在哪儿?”

  “在家被幽禁呢。”

  今天飞出去的那两支箭都是他安排的,季凌崎并不知道雁晨王府发生了什么,他的那些人都被他派人拦住了,如今季凌崎只是知道袭击他的人是雁晨王府的。

  两个狼子野心的人本就各有心思,这种情况下就不可能要求他们互相信任。

  季凌崎八成以为雁晨王想造反,顺便还想将他除掉,只是计划没有成功,留下的活口一口咬定是季凌崎安排的。

  他又不是什么贤王明君,自然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直接就把季凌崎关起来了。

  陷害的光明正大。

  如今季凌崎更联系不到其他人,等他反应过来估计需要点时间。

  承桑景也大概明白事情的缘由了。

  季初时旁若无人的给自己的手臂上上好药,“不过承桑的那一箭并不是因为这个,若是单单为了处理季凌崎,我不会把承桑牵扯进来。”

  承桑景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没有应声。

  季初时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解释着,“一些个大臣因着我喜好男色,总担心我后继无人,就摇摆不定的想投靠季凌崎,所谓的拥立明主。”

  “他们不同意让承桑做君后,我自然得让他们知道,不管我有没有子嗣,季凌崎那人都坐不上那个位置,而承桑是什么位分,也只有我说了算。”

  “不见得。”

  季初时顿了一瞬,随即才低声笑了起来,“这件事,也由不得承桑。”

  承桑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季初时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抬头看了看承桑景,“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司天台和皇宫隔的不算近,却也用不到送字,顶多也就是两个人一起回去罢了。

  入了宫门之后,季初时就被人喊去处理事情了。

  承桑景也没心情闲逛,就不紧不慢的往住处走去。

  到了院子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因着入了冬,季初时就派人将院子中换成了梅树。

  六瓣血梅不知是因为什么,刚刚入冬就早早的开了,似火连绵,几十棵树相依,夺目惊鸿。

  如今那血梅下立着个人。

  如月清冷的白衣及地,似水的月光在衣摆流淌,看着衣服样式,应当是进宫的秀女。

  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动静,朝他看了过来,稍稍怔了一瞬,才觉得有些不妥,连忙收回视线垂头作了个礼,“因着见到血梅一时入了迷,误闯了殿下的住处,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承桑景淡淡应了声无妨。

  那人回了个多谢之后就垂头离开了。

  承桑景没去看她,朝血梅深处看了看,这周围都有季初时的人守着,按理说,不该有人能进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