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愣了, 这叫什么事儿?
这难道就是大佬独特的做慈善方式?
这霍总还怪浪漫,场地布置图都是他昨晚连夜亲自设计的,如此大费周章, 最后临到头了,目的却是请路人看电影?
老板肃然起敬,砸吧砸吧嘴,感慨, 果然是非同寻常的格局,反正他是搞不懂。
今日气温阳光皆宜人, 江波透澈, 树影斑驳,万物明媚浮光,大有入春的景象, 现场按霍司臣说的开放了场地,熙攘路人听闻免费还提供酒水餐点,且看到这样好的场景, 或开车或步行, 争相涌入。
其中大多是情侣, 抢占离大屏不远不近的好位置, 停好车后,脸贴着脸高高兴兴在那自拍,记录凭空而来的惊喜。
除了人和车,还来了不少卖花的。
有辆花车停在外围,卖花姑娘看见霍司臣独自出来, 鼓起勇气拦了他一下:“先生您要看看花吗?今天是情人节, 空着手可不好,您女朋友还没到吧?正好提前准备给她个惊喜。”
霍司臣稍作停留, 一眼看去,花车燃着星星点点的小灯,满载一车各色的玫瑰。
今天是情人节。
他看眼标价,拿出手机扫了全部的花:“这些花也让路人拿吧。”
女孩看着猝不及防进账的这一笔,惊异之余还有好奇:“您买花只是送给路人?不是买给女朋友的吗?”
霍司臣看了眼还在不停涌入的人群,自嘲似地轻哂:“她不会来了。”
一派热闹非凡里,霍司臣孑然一身,与众人逆向而行,离开了场地。
回到车里,他没有立即开车,阖上眼靠在椅背,听到手机来电。
他蓦地睁眼,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是钟芸。
他神色稍敛,接起:“妈。”
钟芸:“司臣啊,昨晚你没去外公外婆那,要不今天去看看,不过我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
“好。”霍司臣揉了揉眉心,随口一问:“您有什么事?结束需要着人去接你吗?”
钟芸犹豫了下,还是说:“不用,就是之前你看过的,我不是在网上有个聊得来的阿姨吗?这回同在澜城,就提出跟她见个面。”
霍司臣面色稍滞:“是[春华秋实]?”
“是她。”
他默了片刻,出声:“在哪?我陪您一起。”
钟芸:“没事,你不用陪我,聊了这么久,我相信她。”
但霍司臣坚持,又问了一遍。
钟芸于是说:“在卢江洲影这边,中心公园的茶餐厅。”
霍司臣拢了拢眉,不想就在附近。
这带景致最好,当属约人出来的首选。
钟芸又问:“你真要过来啊?下午不是有事吗?”
霍司臣:“现在没事了。”
钟芸:“好,这边是拉屏风的,你到了直接和服务员报我名字就行。”
*
江旎心乱如麻,见江春华上楼去收拾了,一把拉过付骁:“待会有事吗?”
付骁被带得往前一个趔趄:“姑娘家家的手劲儿怎么这么大?”,他跟着江旎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没事,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江旎深吸一口气,如实托出:“我妈网恋。”
付骁狠狠地噎了一下:“阿姨网什么??”
江旎:“我妈网恋,而且网恋对象是……霍司臣。”
付骁皮都展开了,眼睛瞪得老大:“你再说一遍?!”
江旎斜他一眼:“自己消化,所以之前你问我为什么要接近霍司臣,也是这个原因。”
付骁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哦”一声:“我说呢……但你确定阿姨和他网恋?怎么听着这么离谱?”
江旎把所见的证据都跟他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之前问霍司臣本人,他也笃定说那个号就是他自己在用的事实。
付骁表情复杂:“他这是那什么,心理学上很常见的那个恋母情结吧?”
江旎:“所以我得悄悄跟上老江,如果能偷听全程就最好了,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付骁:“我和你一起去!”
江旎:“好姐妹!”
“谁和你姐妹。”付骁白她一眼,又问:“那你对霍司臣是什么想法?抛开其他,就单单你对他。”
“……”她答不上来,若说有那么一丝丝,现在也全部烟消云散了。
看江旎不答,付骁也不再问,只说:“我们在攻略群里和程念也搭上线吧,她经验丰富。”
江旎比个OK。
楼上有开门动静,江春华女士打扮得叫一个光彩照人,还带了份礼物,经典橙色包装的某品牌。
江旎看了,当即不满道:“妈你还给他带礼物?”
江春华拾级而下,笑道:“人家追直播一直都是榜一,我总不能以转账那么直白的方式回礼吧?大过年的,见面当然不能空着手去。”
江旎一想也是,霍司臣砸了那些钱追老妈直播,欠着总是不好的,有个由头还回去也好,能还一点是一点,方便以后跟他割席。
江春华到一楼,又对着全身镜整理整理:“还有点小紧张。”
江旎无语:“你别对他有滤镜!有什么好紧张的?气场八米八,硬气起来碾压他。”
江春华好笑:“对我的网友别那么排斥,既然决定见面了,以后也还会有交集的。”
江旎两眼一黑:“交什么集?!你还想让他进我们家门?”
江春华:“可以的话是要请人家来家里坐坐啊。”
江旎简直气结,她不反对老妈黄昏恋,但绝不接受霍司臣这个小爸!
进她家门?他想都别想!
江春华笑着揉了揉江旎脸蛋:“这孩子,怎么气鼓鼓的。”,转而对着付骁说:“我回来的时间不一定呢,你们自己玩,到点记得吃饭。”
江旎听见这句“回来的时间不一定”当场炸毛:“九点之前必须回家!”
付骁吓了一跳,心说她们母女俩怎么角色颠倒?
江春华连连点头:“尽量尽量。”
说完就提着礼物出了门。
等她一出去,江旎和付骁当即穿外套换鞋,鬼鬼祟祟扒门框盯老妈行踪,等到江春华拐弯的时候,他俩跟邹姨说了声出去玩,转头悄咪咪出门,放轻响动一路小碎步跟上,开自己的车必然暴露,江旎提前叫车。
与此同时群里程念也来了消息:
[啊啊啊给我现场直播!]
[小付子,有新消息第一时间反映听到没有?]
等司机到了,江春华上车。
很快她叫的车也来了,江旎和付骁迅速上了后排,江旎扒着车座,吩咐师傅:“叔,跟上前面那辆8269。”
司机一惊,随后斩钉截铁地保证:“好,看我的!”
大叔一脚油门跟上去,江旎心跳如鼓,始终盯着前车。
中间有段路略堵,掉了个头的功夫差点跟丢,付骁在后排不住地指挥,司机师傅颇不满:“不用指挥我!我以前在江城开公交的!”
好有含金量的履历,江旎肃然起敬,忙让付骁闭嘴。
师傅名副其实,很快便又跟了上去,一路跟过了桥,最终到达卢江洲影。
付钱下车,师傅鼓励道:“加油啊,铲除犯罪造福人民。”
江旎回个必胜手势。
她现在何止是要铲除犯罪,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开辆叉车把霍司臣叉走。
上了街道,他们装作漫不经心走路,眼睛一直紧盯着老妈,始终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跟着。
然后见老妈进了中心公园望江楼。
江旎又是一路小跑跟上,掀个门帘的空档又差点跟丢,幸亏老妈拿橙色礼盒显眼,他们混在人群里默默随后。
老妈上了电梯,直往六楼去。
江旎看了眼指示牌,六楼符合老妈喜好的应该就是那家茶餐厅了。
跟过去,果然,老妈到了茶餐厅门口。
没见着霍司臣,不知是提前到了还是仍没来,老妈是一个人兑了预约进去的。
等她进去,江旎想上前去预约,但走出一步被付骁拽回:“你这会去如果碰上是不是不太好?”
江旎默默退回。
付骁拿出手机:“我去,你在这等着。”
江旎躲在指示牌后,等付骁过来,他说:“要等一会才行。”
她心急如焚,但也只能等。
边等边盯着茶餐厅入口。
不料想紧随其后,视线里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是霍司臣!
她骤然心惊,整个人往指示牌后面又退了退。
但忍不住透过缝隙去看。
他到门口跟服务员说话,这狗男人今天开屏似地打扮了一番,穿得比林城请她吃饭那次还要讲究。
江旎心里正骂骂咧咧,身后有人叫她:“美女麻烦让一让,我看下指示牌。”
声音不小,霍司臣都转头看过来。
江旎顿时心惊肉跳,如有雷劈,立即回身躲向指示牌里侧,口型跟那人说着“不好意思”。
她要吓死了,感觉自己像躲在洞里逃避Tom追捕的Jerry,好怕霍司臣听见后循声找过来。
好在付骁探头看了眼那边,跟她说:“霍司臣已经进去了。”
江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茶餐厅里面。
江春华和钟芸总算得见,两人热切地拥抱,都是惊喜:“真的是你!”
江春华把限量包包送给钟芸:“新款,希望我的眼光还和当年一样好。”
钟芸无奈地笑:“这样大礼,你干什么呀?”
江春华和她对向而坐:“就当迟到多年的伴娘礼物,怎么样?”
钟芸不免眼眶一热,她们少女时总怀揣对未来的种种期待,希望学生时代手拉手上厕所的情谊可以变成婚礼上的伴娘,彼此孩子的干妈,但人和人之间的情谊也真够脆弱,距离就能斩断,时间就够打散,出了校门奔向各自后续的人生,种种缘由再无音讯。
现在兜兜转转再相聚,实在是件奇妙的事。
说话间,服务员引着霍司臣过来。
江春华看见他,端茶的手一顿。
这不是跟自家闺女一起上综艺看话剧的那孩子么?
钟芸笑着站起来介绍:“司臣,这是你江阿姨。”,又跟江春华说起,脸上颇骄傲:“我儿子,霍司臣。”
霍司臣跟她礼貌打个招呼。
江春华点点头:“哎呀,你好。”,又是半晌才出声:“他居然是你儿子?”
这些年没有联系,她只知道钟芸结婚有了孩子,并不知道她具体嫁给了什么人家,只听说是难遇的高门贵户,但钟芸自己就颇具背景,也没什么奇怪可探寻的。
校园是阶层分明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容易模糊阶层的地方。
钟芸拉着霍司臣坐下,笑说:“对,本来今天只是你我聚一聚,他临时要来,就在附近,就让他过来了。”
说完又问:“听说你是个女儿?”
提及江旎,江春华满眼笑意:“对,小疯子一个,今天就没让她来当电灯泡,这会应该和朋友玩去了。”
霍司臣闻言,眉心微动。
*
另一头,江旎和付骁总算等到号进来。
两人问了下服务员,找到老妈那桌,特地跟坐在附近一桌的人商量,转了一笔钱跟人换了座。
她扒拉开一截屏风去看,那里头人影浮动,似乎有三个人。
怎么回事?!
她又贴耳去听,听见一道女声,对老妈赞道:“姐姐,你现在真的越来越美了。”
老妈在笑:“以前你这么叫觉得没什么,现在听着怪肉麻的。”
江旎心头狂震。
姐姐这个称呼不就是她在公屏上总能看见的发言么?
“以前这么叫”是什么意思??
姐姐不是霍司臣叫的?
她整个人混乱了,到底谁才是榜一啊啊?!
付骁也云里雾里,哑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江旎靠着屏风,比了个嘘:“等等,不急,你容我再听一会确认状况。”
她心头惴惴,就着刚才扒拉开的那一道缝看去,但缝无法拉大,人影又投在半透的布上,不甚明晰,她无奈,只能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隐约瞧见霍司臣起身,听见他说去接个电话。
她忙拉好屏风,鸵鸟似地埋起头来。
听声音确认他离去,一颗悬心终于放下,瘫在沙发上深呼吸。
付骁:“瞧给你怂的。”
她也不反驳,正巧服务员过来,说句打扰了上茶,拉开屏风往桌上摆东西。
江旎顾不得烫,倒好后就端起茶抿了几口,却见付骁神情骤变,视线落在她身后。
后脊背一凉,江旎放下茶杯,转头看去,霍司臣神色是霜夜里寒凉的冷,缓步走近,一双眼快要把她盯穿。
“江旎。”他最终停步于此,整个人充满了压迫感。
服务员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更不敢拉回屏风,端着茶碟就走了。
霍司臣眉眼间俱是冷寂,扫了眼付骁,又回看她,拢了拢眉:“这就是你的工作?”